她明显不太开心，改一张卷子改了大半个小时也没翻页。
林海抿了抿唇，将所有不自信都压回心底。
出去外头一会儿。
他回屋扯近椅子，将她剩下的试卷拉过来。
随后抽出她手中的红笔，轻声劝她:
“你去看会儿电视休息休息？我可以帮你改。”
她愣住了。
“你又不是语文老师。”
林海温和朝她笑笑，“前面选择题和诗词填空题，我可以帮你都改完，后面的主观题和作文，等你心情好一些再来改？”
“……好，谢谢你。”他怎么那么好？？
她站起来，浑浑噩噩揉着太阳穴走出去。
早晨的林家，在他特意找的无厘头搞笑片中度过。
静之斜斜靠在沙发上，肩上垂落一件男士外套，已然半倚着扶手睡过去。
期间林海又出来查看一次，顺便把电视调到静音模式。
心疼她昨天半夜等他那么久，林海没打算吵醒她。
轻手轻脚走去厨房烧水煮面，连洗菜也把水流放到最小。
平日里她做饭时总爱开排气扇。
林海今天就算热死在厨房里，也始终保持绝对的安静。
只除了切菜这会儿。
几片白菜叠在一起，不大力往下压，纤维切不断，刀锋落到砧板上，总会发出“哆”的一声。
像是做一项极其精细的工作，他弯下腰，认真注视着那几片菜叶。
手腕使着阴力，菜刀将将压到砧板上时，总会提前收力。
然而青菜被切断纤维的脆响，还有开水咕噜咕噜的声音，依旧吵醒她了。
睡了一觉，那些坏情绪好像消退一点。
面前的荧幕上，正放着东成西就的片尾，演员和幕后人员的名单在屏幕上滚动着。
她竟是睡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静之揉揉眼睛，脑袋扭向左侧看着厨房。
厨房玻璃门此时关着。
但她依旧能听到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也能看到林海弓着腰，笨拙却努力切菜的背影。
好对不起他……
他都受伤了，她本想安慰他，让他多点自信的。
结果她又因为潇洒的事，独自emo一早上。
那他的心情呢？
她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负罪感急速上升，静之静悄悄走过去。
林海切完最后一刀，总算松了屏住许久的呼吸。
刀放下，刚端起一砧板的青菜走到煤气灶旁，手里的砧板就被她捏住一角。
“我来吧？”
“我吵醒你了？”林海轻蹙眉心，他真笨。
固执把砧板往回拉，“你去喝点水，我可以的。”
不过煮个简单的面条，他应该还是会的吧？
“谢谢你有这份心。”静之把火关小一些，并打开排气扇，顺势垫脚擦去他额头的汗。
“不过，不开门不开窗，你打算让水蒸汽把你自己蒸熟吗？”
浅绿色的白菜下锅，渐渐和软化的面条汇聚到一起。
他扭回头搅着锅里不断翻滚的面条，认真说道:
“你累了，得多睡觉。”
暖心的话仿佛一杯温水，熨烫着她那颗依旧有些脆弱的心。
除了第一次主动试探他，扯住他的衣摆。
一向矜持的她，终于如他一般粘人，从他背后抱住他。
脸颊侧着轻轻贴在他背上。
“海哥，你真好。”
林海羞得快速眨了眨眼，手上失了力道，铁勺在锅沿敲出轻响。
不自觉往紧闭的窗外看去。
对面好几户人家此时都回来了。
朝外的厨房窗户，隐约可见有人头攒动。
一股由心滋生的热气翻涌上脸，希望他们千万别看过来！
林海把火关得更小，右手扶到腰间的手臂，轻轻推了推。
“咳，你……去客厅坐会儿，我马上好。”
“等等。”说完这句，她把他转过来，十分认真道歉:
“我该考虑到你的心情的。”
温热的拇指轻轻摁摁他右边脸颊，静之朝他抱歉笑着，“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因此减少对你的感情。”
“海哥，对自己多一点信心吧，你很好。”
林海怔在原地。
这么多年了，就连寸牛也说他能忍，渐渐被社会打磨得没了脾气。
局里的那些同事虽然不说，但是从他一开始反抗总局，到现在麻木面对总局的刁难。
他们心里应该也是颇有微词。
领头人突然懈怠疲软，其实对整个警局的发展并无益处。
刚进警局时，他时常能听到夸赞他的话。
如今夸赞之词几乎没有，有的也是跟寸牛一样的打趣。
说他要死不活，整天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说他被总局磨去尖锐的一面，没了反抗恶势力的棱角。
“我很好吗？”
他喃喃着，视线拉远看向窗外。
静之不明所以，只是把他脸转回来，老实点点头说:
“你很温柔的，不如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温柔？
他倒是希望，他面对社会不公的那些棱角依旧还在。
不过面对女朋友嘛，当然是要温柔一些的。
……
吃了快糊成一团的面条，林海尴尬极了。
她却无所谓笑笑，拉着他的手说，他煮的面条，味道跟她奶奶做的一样。
软烂，淡口，好消化。
林海抿唇垂着眉，这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夸奖吧？
总之，她终于打起精神改卷。
只是工作地点从枯燥无味的书房搬到了明亮的客厅里。
外头艳阳高照，林海关了玻璃门，拉了半遮阳的纱帘，并打开空调。
陪她坐了一会儿，实在无聊，他便把他的手提电脑也搬出来，安到她旁边。
静之笔尖一顿，转头看着他学她，逼仄坐在沙发和茶几中间的小缝里看电脑。
好心缩回脚，将茶几往外推了推，静之无奈转头:
“好啦，盘腿，背往后靠。”林海照做。
说着，她将手边厚实的语文课本垫在他电脑底下。
“呐，垫高点，这样脖子也不会酸。”
知晓她现在情绪无碍，林海有些进入状态，眼睛专注盯着电脑里寸牛发来的新线索，含糊应她一声。
静之对那些线人传输过来的模糊不清的偷拍，没有半点好奇。
看了两眼，便挪回视线专注干自己的事。
……
明明说要休息，两人不约而同在家里加起了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卷子总算翻到最后一张，打完分，她脱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旁边的男人已经走开，走往阳台给寸牛打电话去了。
电脑上停留的画面，是潇洒满脸通红的烂醉场景。
怕视频里发出的嘈杂声打扰到她，林海甚至把自己的头戴式耳机都拿出来了，此刻就悬挂在屏幕上。
静之撇开脸不看。
如今她也是有男朋友的人，过去的就是过去了。
信也烧光了，她该专注于林海的。
转头看着玻璃门外，正巧对上林海看过来的视线。
静之咽了咽口水，心里莫名发虚。
她只是扭脖子的时候，眼神扫到一下而已，这个大醋精应该不会吃醋吧？
扶着身后绵软的坐垫站起来。
静之来到门口，将玻璃门拉开一条缝，小声对打电话的林海说:
“冰箱里还有剩的椰奶，我煮椰奶西米露给你吃？”
耳边寸牛的叨叨还在继续，林海只能闭嘴对她比个ok。
他情绪稳定，静之也安心下来，脚步轻快走向冰箱。
……
等静之端着两碗加了冰的西米露过来，她注意到客厅里的遮光窗帘也关上了。
客厅四周的射灯开着，光线依旧充足。
林海已经坐回原位，头戴耳机看着电脑屏幕。
想来应该是他觉得玻璃门挡不住阳光，还是觉得热吧？
静之没多加怀疑，开心将手中一碗西米露放在他电脑旁边。
另外一碗放到自己位置上。
窝到他旁边坐下，她起了看电视的兴致。
背对着他，视线在沙发座椅上搜寻遥控器。
没戴眼睛找东西就是慢，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等她看到遥控器，手刚伸出去，遥控器立马就被他拿走举高。
静之眨了眨眼，歪头扯开他一耳耳机:
“给我啦，你又不看。”
耳机里全是潇洒呢喃着她的名字的叫声。
静之一声没听到，完全不知道林海已经醋了快有一个多小时了。
她举高高跟他争夺遥控器的手，被他往后一把压到沙发上。
连带着她也往后仰去，被挤到沙发的拐角处里。
静之可怜巴巴抿抿唇，“不想让我看电视？”
耳机里的潇洒愈发过分。
在他发出第一声莫名其妙的呻吟时，林海转身“啪”的一下压下屏幕。
生怕里头一些污秽场景让她看到了。
随后转身过来，眯了眯眼，“中午在厨房里，你说……你觉得对我很抱歉？”
“当然。”静之用力往上扯着嘴角，“所以我特意煮甜品给你喝嘛。”
林海眉尾微微往上一扬，有些开心。
“嘶……小之……别…”
在听到耳机里潇洒那些不堪的声音时，林海眉尾又倏然垂下。
恶心的男人！
他这是将别人认成静之了吧？
林海拿下耳机放到电脑上。
“吃东西不急。”他一臂曲着放到沙发上，侧身跟她讨价还价:
“那……你主动亲亲我，我就把遥控器给你。”
静之稍稍愣神两秒，好像在反应他的话。
半晌才红着耳根子凑过来。
提建议的人这会儿自己开始不自在了。
眼神闪烁往后靠去，轻咳一声把遥控递给她:
“我开玩笑的，遥控给你，不用……唔。”
她紧闭双眸，跪坐起身摁在他膝盖上。
脑袋快速凑过来，倾身覆上他的唇。
林海身子一震，眼眸快速眨动着，鼻头开始冒汗。
手里抓着的遥控慢慢滑落。
她会不会觉得他好坏啊？
他就是……觉得潇洒太过分了……怎么可以喝醉酒念叨着他的女朋友……
还搞菀菀类卿的戏码……
他从不相信酒这种东西能让一个男人认错心爱的女人。
不过都是顺水推舟的发泄罢了。
心里的酸意被她极少主动的一个深吻打散。
许是觉得今天早上为了别的男人滋生的情绪对不起他，也忽略了他。
静之吻得十分专注，且小心。
生怕不小心碰到他脸上的伤。
不一会儿，他的后脑勺已经跟沙发座椅齐平。
她的动作又轻又小，却带着一股莫名的、极少在她身上见到的沉迷。
他呈投降姿势搁在脑袋旁边的两手，被她紧紧握住。
他胸腔里的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潇洒的名字已经被她吻得从脑海里挤出去了。
生怕左边没拉窗帘的小阳台外会有人看到他们，林海犹豫好久，才轻柔离开她的唇。
“呼……小之，够了。”
“没够。”
她清亮的瞳眸，此时有着迷离。
被他松开的手，干脆追了过来，握住他的。
指尖插入他的指缝，又将他的手往后压在沙发上。
林海有些想笑。
这不是刚刚他使的招吗？
老师不愧是老师，学习能力就是好。
勾起的嘴角被她轻轻一啄。
林海一点一点沦陷进她的主动和温柔里。
线条清晰的下颚不再往后缩，而是向上抬起，缓慢接受她给的甜蜜。
随着她手腕往下压的力道，沙发座椅倾斜了一定的弧度，他手边的遥控渐渐往下滑落。
随着两人愈发吻得火热。
他搂住她的腰，压在沙发上的脑袋渐渐往上抬起。
她被反攻回来，腰肢发软，喉咙里呜咽还没发出，就被他拉着坐到他盘着的腿上。
这个姿势太过亲密，她不住往他身上滑去，两人几乎紧紧相贴。
直到一个瞬间，她感知到什么，身子立马弹开往后抵到茶几边缘。
她胸口不停起伏着。
终于舍得推开他，相隔将近半米，他泛红的脸颊也变得模糊起来。
不过他那双攻击性极强的眸子，倒是分外引人注目，让她不敢直视。
局促搁在腿边的手不停后撤，一个不小心压到遥控器。
早上关掉的电视又开起来。
东成西就欢快的片尾曲顿时充满整个暧昧的客厅。
冒着粉红泡泡的氛围稍稍被打散一些。
她咽了咽口水，期期艾艾看着他:
“那个……你忙完了吗？一起吃点东西看电影？”
“……好。”
他的声音沙哑到不行。
专注的眼神锁定着她，半晌才强迫自己挪开。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盘着腿，将那碗凝满水珠的西米露抱进怀里。
进度条调到前面搞笑的部分，静之催促他快吃。
骨节分明的大手将电脑旁边那个玻璃碗拉过来。
林海仿佛要考验自己的意志力，一屁股挪过来，紧紧贴着她，几乎是膝盖抵着膝盖坐着。
一对恋人静悄悄用汤匙舀着西米露吃。
电视里的张家辉还在对张国荣耍着贱，扯开他的衣领看到三个六，就屁颠屁颠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叫真心人。
林海分神看一眼电视，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闷笑。
静之好奇往他脸上瞥。
他的眸里盛满愉悦，好像挺喜欢这部剧。
心情跟着好起来，她咬了咬唇，抱着碗，把头往他那边歪去。
仿佛知道她的意图。
他的身子微微往右倾斜，让她的脑袋顺利着陆在他右肩上。
静之红着脸，害羞挪开眼神，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看电视。
一碗清甜的西米露下肚，好像并没有消去莫名腾起的火。
她手里空荡荡的碗被他轻手拿开。
电视情节来到王祖贤住店骂小二的时候。
还在思索这人有点眼熟时，她突然被他抓住手臂拉起来。
才缓和下去的心跳，跟随他急切进屋的举动，又开始欢快蹦跳起来。
这是她第一次进去他的房间。
大床上的浅蓝色薄被拉得没有一丝皱褶，床前的地上，甚至还有几个锻炼身体的用具。
床里侧，是一个落地式书柜。
柜子上的文件，比起他书房里的文件，只多不少。
这人这么敬业的吗？
不会半夜睡不着，还起来工作吧？
“唰。”
窗帘被他拉起，还在研究他房间装修的林老师，突然被他拉着倒在床上。
静之脸上的绯红，在窗帘中间漏进来的阳光里若隐若现的。
滚烫的脸颊被他凑过来亲了亲。
两人离得如此之近，近到她能感知到他的呼吸、看清他眼里对她的渴望。
“咕咚。”
她紧张咽了口口水，捏到泛白的指甲紧张得把他的被单给抓皱了。
林海亲昵啄到她的耳垂边，又挑高她的下颚，啄一啄她的雪颈。
“小之……”
“呃……什么？”
“……帮我。”
“……”帮什么？
两分钟后，静之就知道帮什么了。
她连脖子都羞红，默默将盖到脖颈处的薄被往上拉，盖住她快滴血的脸。
林海跟着钻进被子里，寻着她温热的呼吸，准确无误贴住她的唇。
她慌乱欲逃的手被他摁了回去。
黑黝黝的被子里，就在这一方小小空间内，全是他越发粗重的喘息声。
“海哥……”
林海低沉发出一声:“嗯……”
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在应她，还是在低吟。
耳朵滚烫，心里的小鼓都快敲炸了。
好想逃……
可是一想到他弯着腰静音切菜的那一幕，静之就不舍得转身就跑。
她是他女朋友……她可以的……
正催眠着自己，右边锁骨突然被他咬住。
火热的呼吸急促喷在她的颈动脉旁，仿佛成了她血液加速流动的催化剂。
“海，海哥……好了吗？”
“呼……”他餍足蹭蹭她的脖颈，又抱歉贴了贴她锁骨上的牙印。
“嗯，谢谢林老师没直接跑掉。”
“我，我没想跑。”她心虚得把自己的脑袋从被子里放出来。
主要是，她闻到奇怪的味道了。
这薄被……也不能要了吧…
林海正是离不开她的时候，捏住她的手腕从床上坐起来。
顺势卷了被子放进卫生间的洗衣机里。
她抬头左顾右盼，任他牵着她的手冲水涂沐浴露。
流水潺潺，身上的燥意因为流水的冰凉渐渐远去。
从面前的镜中看她一眼，他从身后凑过来脸，轻轻啄了啄她依旧有些微红的眼角。
“刚刚哭了？不想帮我？”
静之一噎，难为情别开脸，“……不，不是。”
“那是什么？”帮她擦干手，林海把她转过来。
静之始终不敢看他，也不敢看自己微微抖动的右手。
眼神盯住他的喉结，假装看不清东西，胡乱应付他一句:
“没，没什么，被子里没空气，被憋的。”
林海眼一眯，凭她不停掖头发的举动，就知道她在说谎。
一前一后走回房间，他的床单微乱，几条褶皱仿佛在述说刚刚的荒唐。
“小之，若是不想……”他垂着眼皮跟在她身后，口吻苦涩，“你大可以推开我的。”
脚步停在走廊，她闭了闭眼试图压抑什么。
几秒后发现压不住，破罐破摔扯着他又回到屋里。
林海被她扯得一个踉跄，屋里刚开的灯又被摁掉。
他被用力推倒在床。
手肘撑着上半身，林海目露疑惑看着她。
她咬着唇，委屈巴巴站在他面前。
两个拳头紧紧攥着，看起来好像有点生气。
如果刚刚林海是装可怜，想让她多多心疼他，这会儿是真慌了。
“对不起。”
他立马坐起来道歉。
腰杆子刚打直，整个人便直接被她扑倒在床上。
他能轻易感受到她此时正微微颤抖的身子，和不稳的呼吸。
害怕她有心理阴影了，林海甚至不敢抱她。
“小，小之……”
刚叫一声，她就在他耳边落下轻轻一吻。
颤抖的声线，说出一句让他无法拒绝，又内心火热的话:
“哥，我呢……我……我变奇怪了。”
他愣神好久，嘴巴也变得不利索起来，“那……那……我……”
良久，仿佛下定决心，她侧首轻轻含住他的耳垂。
“你也……帮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