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陆爷都不知道该生小梁的气,还是气柳爷。
怎么回回他想跟小雪亲近一下,柳爷准能掐着时间赶到呢?
门外的柳爷,放下掐完卦的手指,小样儿,跟他斗,那小子还早八百年呢。
他背起手立于雪地之中,面上不动声色:“请问去通传了吗?我的事很急,耽搁不得。”
小许频频往后看,嘴上边敷衍两句柳爷,“快了快了,您再等会儿。”
柳爷:“若是陆爷不便前来,放柳某自行前去,也是可以的,某就送个文书,很快就出来。”
小许看了看他手中的牛皮纸袋,给了另外一个解决方法:“要不,我帮您送进去?”
柳爷很快拒绝,“不行,这文书,只能由我亲自送。”
小许抱着枪,正纠结着,他也不能对一个手无寸铁的文人下手吧?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沉稳的声线,“是什么文书,竟能劳烦柳爷亲自送来?”
小许僵着脖子转过头,“陆爷?”
陆东堂朝他挥挥手,示意他站到一边去。
小梁从陆东堂房内溜边走出来,出来后立马站到走廊的柱子后,偷偷看着眼前这“世纪名场面”。
陆爷和柳爷相对而站,对视的双眼里,仿佛有火花四溅开来。
小雪撑着伞缓缓走出,原本是立于陆东堂身侧。
对面的柳爷面沉似水,眼神冷冽地扫视过来,其眸中暗含的不悦与委屈,皆被敏锐的她洞悉无遗。
小雪轻咬朱唇,低垂眼睫将伞递与陆东堂。
“又下雪了,二位何不前往前厅议事?”
二位?
这称谓怎会变得如此生疏?
方才还剑拔弩张的陆柳二人,此刻皆掩去眸中的战意,相互礼让着,朝前厅的方向行去。
短短一条曲折回廊,二人的寒暄犹如黛玉初见薛宝钗——话中有话。
柳爷信步走着,边缓缓说道:
“久闻陆家乃历史悠久之医学世家,门风清正。
陆家子弟之医术与医德,皆备受世人赞誉。
柳某有幸承蒙搭救,实乃感激涕零。”
“然柳某贱命一条,何须家翁如此大费周章,竟以我戏班之人作为报酬?某实不知,清朝既已覆灭,这女子婚姻之自由,竟也能与报酬相提并论了。”
陆爷听得眼皮不住跳动,文人说话当真是拐弯抹角,却又暗藏玄机。
幸而他麾下,也有一位学富五车的军师。
此人身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戴着眼镜。
虽腰间亦别着枪,然通身散发着文人独有的儒雅之气。
他迈步上前,立于陆爷身侧,微笑着回应柳爷的冷言冷语:
“彼时柳爷命悬一线,我家陆爷不辞辛劳,上山恭请老爷下山救人。
此救命之恩,我家陆爷并未计较。然而老爷提出婚事时,夫人却是主动应允的。”
“主动”二字,传入这三位主人公耳中,格外刺耳。
小雪的头垂得更低了。
陆东堂只觉得“主动”二字,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他一直坚守的“信义”之上。
毕竟,小雪的眼中确实没有丝毫对他的爱意。
三年了,若是他还看不清她眼中报恩的心思,那他便不配称为陆东堂。
柳爷突然轻笑出声。
他那似是嘲讽的笑容,不禁让陆爷和一众亲信面露尴尬之色。
虽说柳爷并未明言,但是上次老爷不惜使用催情药,只为求一个后代之事,着实有失人道。
众人行至前厅,下人们早已在主位上备好茶水,客厅中央,也端进了烧好的炉子。
陆柳二人,在上首位置分左右落座。
各个属下皆被陆爷挥手遣退至门口守卫。
唯有那名戴眼镜的男子,坐在陆爷下首位置。
小雪送人完毕,正欲出去冷静一番,刚转过身,便被陆爷叫住。
“雪儿,时辰尚早,过来坐坐吧?”
雪儿:坐什么,坐牢吗?
坐在这儿,她宁愿出去,在冰天雪地里走上几圈。
见她面露拒绝之意,那四眼仔又开口了。
他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位置,笑道:“夫人,此处离炉子近,暖和些。”
小雪看一眼因她的犹豫不决而脸色阴沉的陆东堂,又看一眼合着茶杯,若无其事饮茶的柳爷,喉咙滚动了一下:
“不是挺机密的吗,我还是出去好了。”
柳爷放下茶盏,沾有茶水渍的温润唇瓣,微微上扬。
“雪儿是自己人,这对你而言,算不得机密,不妨一同听听?”
陆爷微闭双眼,右手手肘撑在一旁桌面上,双指轻捏眉心。
与这个人交谈,着实费神。
他轻叹一声,转头迎上柳爷那轻飘飘扫来的目光,沉声道:
“有话直说吧,柳爷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柳爷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滴水不漏的平淡表情,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你先看看资料,既然刚才那位先生提及报酬之事,那我们就来好好商谈一下这救命之恩的报酬问题。”
屋外撅着屁股偷听的小梁心中暗忖:来了来了,正主来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