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空下,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冰晶,如同无数把冰冷的小刀,刮擦着薪火号残骸扭曲的金属外壳。内部,应急灯的红光顽强地闪烁着,映照着六张疲惫而坚毅的面孔,以及一位沉睡的领袖。
璎玑将泺钧安顿在残骸中相对完整、避风的角落,用能找到的所有隔热材料将他包裹。源初之心微弱的搏动是他生命唯一的迹象,那缓慢而稳定的节奏,成了所有幸存者心中的定海神针。
“能源完全中断,维生系统失效。外部环境……大气成分复杂,含氧量极低,不适合直接呼吸。温度持续下降,预计夜间将达到零下一百标准度以下。”唯一还能行动的技术官,依靠着残存的便携式探测器,给出了严峻的评估。
“必须找到稳定的热源和氧气来源,否则我们撑不过今晚。”另一名伤势稍轻的护卫队员喘息着说道,他的手臂用撕下的衣物简陋地固定着。
璎玑点头,目光扫过狼藉的舱室:“分头行动。李技术官,你带两人,仔细搜索残骸,重点是能源舱碎片、未损坏的储能单元,或者任何可能转化能量的设备。张护卫,你随我探索外部环境,寻找可能的庇护所、水源或……任何形式的生命迹象。”
没有时间悲伤,也没有时间犹豫。生存的本能驱使着他们立刻行动起来。
李技术官带着两名船员,蹒跚着在黑暗、冰冷的残骸深处摸索。每一次金属的刮擦声都让人心惊胆战,生怕引起二次坍塌。他们找到了几块破损的能量电池,残存的电量微乎其微,但汇集起来,或许能支撑小型加热器工作几个小时。更重要的是,他们在一个压扁的储物柜里,发现了一套基本完好的环境改造装置原型机——这是守望者技术库里的东西,原本用于改造荒芜星球,虽然功率不大,但或许能制造一个小型的可呼吸环境。
与此同时,璎玑和张护卫穿戴好残骸中找到的、性能大幅衰减的防护服,艰难地打开了扭曲的舱门,踏入了这颗未知的死亡星球。
外面是真正的炼狱。狂风几乎能将人吹倒,冰晶击打在防护服上噼啪作响。放眼望去,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覆盖着暗蓝色冰层的荒原,远处有扭曲的、如同黑色利剑般的山峰刺破天空。没有任何植物或动物的迹象,只有死寂。
“这边!”张护卫指着不远处一个背风的、由巨大岩石形成的天然凹陷处,“那里可以暂时躲避狂风!”
两人顶着风沙,艰难地移动到岩石凹陷处。这里风力果然小了很多。璎玑蹲下身,用手套拂开地面的冰层,露出下面暗红色的土壤。她尝试感应,土壤中蕴含着微弱的矿物质,但毫无生机。
“没有液态水,没有有机物……这颗星球,似乎真的死了。”张护卫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失望。
璎玑没有放弃,她运转起微弱的灵力,将神识如同蛛网般向地下更深处蔓延。十米、五十米、一百米……
突然,在她神识感知的边缘,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岩石和冰层的……“流动”感!虽然极其缓慢,几乎凝滞,但那确实是液态水的迹象!而且,在那水源附近,似乎还萦绕着一丝非常非常淡的、温暖的能量波动?
“地下!有含水层!还有地热活动!”璎玑猛地睁开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
这个消息让所有幸存者精神一振!
他们立刻行动起来。利用找到的工具和残骸中的材料,在李技术官的指导下,他们开始向下挖掘。过程极其艰难,冻土坚硬如铁,工具很快磨损,低温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变得僵硬迟缓。但他们轮流作业,凭借着顽强的意志,一点一点地向下掘进。
数个小时后,当夜幕降临,气温骤降到足以冻裂金属的程度时,他们终于挖通了!
一股带着硫磺气味的热蒸汽从洞口喷涌而出,虽然味道刺鼻,却带来了久违的暖意!紧接着,浑浊但确实是液态的热水,缓缓渗了出来!
“成功了!”幸存者们相拥而泣,尽管身体几乎冻僵,但内心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他们迅速利用环境改造装置,以这个地热口为中心,在岩石凹陷处构建了一个小型的、拥有基础空气循环和保温功能的“生存穹顶”。虽然简陋,但至少提供了生存所需的最低限度的温度、氧气和液态水。
他们将泺钧和重伤员转移到了相对温暖的穹顶内。璎玑将找到的残存能量电池连接到一个小型加热垫上,垫在泺钧身下,希望能为他冰冷的身体带来一丝暖意。
做完这一切,精疲力尽的幸存者们围坐在微弱的地热口旁,分享着仅存的高能量营养剂,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片刻安宁。
“我们活下来了……”李技术官看着穹顶外呼啸的风雪,喃喃道。
“是的,我们活下来了。”璎玑轻轻擦拭着泺钧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目光温柔而坚定,“只要我们还活着,希望就在。泺钧唤醒的平衡序曲已经奏响,宇宙中一定还有其他反抗的力量。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活下去,修复自己,然后……找到他们,或者,让他们找到我们。”
她取出那略有损伤的万象星晷,将其置于地热口上方,借助那微弱但持续的地热能量,尝试激活星晷最基本的探测和信号发射功能。
星晷表面的裂纹在温暖的气流中似乎微微愈合了一丝,清辉虽然黯淡,却顽强地亮了起来,开始以极低的功率,向宇宙深空发送着一段重复的、包含他们位置和身份信息的加密信号。
这信号微弱得如同萤火,在无垠的宇宙中,可能永远无法被接收。
但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向黑暗宣告——薪火未熄,微光犹存。
而在沉睡的泺钧的识海深处,在那由源初之心守护的最核心之地,一点意识的光尘,似乎因为外界温暖的浸润和同伴不屈的意志,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希望的种子,已在这片冰冷的异星废墟中,悄然埋下。只待春风化雨,便能破土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