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古朴祭坛,静静悬浮于“初始之涡”那引力奇点的上方,仿佛宇宙诞生之初便已存在。其上镌刻的本源纹路,与泺钧在群星墓场惊鸿一瞥的石门如出一辙,散发着比星辰更古老、比时空更恒久的气息。
薪火号悬停在安全距离之外,舰桥上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望着那座祭坛,以及祭坛中心那与泺钧体内【源初之心】完美契合的凹槽。
“这就是……通往‘混沌之心’的钥匙孔吗?”船长喃喃道,声音中充满了敬畏。
璎玑的万象星晷清辉笼罩着祭坛,试图解析其上的纹路,但反馈回来的信息却如同泥牛入海,深不可测。“这些纹路蕴含的规则层级太高,远超我的理解范畴。它们似乎在描述……宇宙从‘无’到‘有’的最初瞬间,以及维持‘存在’的基础契约。”
泺钧感受着体内源初之心传来的、前所未有的强烈共鸣与悸动。那是一种归家的呼唤,一种使命达成的预感。他明白,自己历经生死,集齐碎片,走到这里,就是为了这一刻。
“我过去。”他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
“小心。”璎玑握住他的手,眼中满是担忧。此地太过诡异,谁也无法预料将源初之心放入凹槽后会发生什么。
泺钧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身形一闪,已出现在祭坛之上。脚踏在冰冷粗糙的石面上,一股源自开天辟地时期的苍凉气息扑面而来。
他走到祭坛中心,低头看着那个凹槽。没有犹豫,他缓缓抬起手,将闪烁着温润乳白色光芒的【源初之心】,对准凹槽,轻轻按下。
完美契合。
就在源初之心与凹槽接触的刹那——
整个“初始之涡”猛地一震!那原本无形无质、只有通过时空弯曲才能感知的引力奇点,骤然爆发出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光芒并非刺眼,而是如同母亲子宫般温暖、包容,瞬间淹没了祭坛,淹没了薪火号,甚至淹没了这片星域!
泺钧感到自己的意识被拉入了一个超越时空的维度。
他“看”到了:
无尽的混沌之中,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最原初的、躁动不安的“源”与“墟”能量相互纠缠、碰撞。忽然,某个“意志”或者说“规则”苏醒,于混沌中央点下了一“笔”,定义了“存在”的第一个瞬间——“奇点”诞生!随即,大爆炸发生,“源”与“墟”被强行分离,“源”化为了物质、能量、时空,构成了缤纷的宇宙;“墟”则被排挤、压制,成为了宇宙的阴影面,潜藏在秩序的背面,本能地渴望回归那无差别的混沌。
而那最初定义“存在”的“规则”或“意志”,在完成分离后,自身也耗尽了力量,消散于新生的宇宙中,只留下了些许烙印——便是这些源初碎片,以及……这座祭坛和那扇门!它们是维持“源”与“墟”平衡的“契约”具现化!
“混沌之心”,并非一个具体的地方或物体,而是指代那最初分离“源”“墟”的“原初奇点”状态!重启平衡,意味着要一定程度上逆转分离过程,让“源”与“墟”重新达成某种动态和谐,而非一方彻底压倒另一方!
与此同时,一段清晰的、关于如何“启动”祭坛,短暂重现“原初奇点”环境的信息流,涌入泺钧的脑海。但这需要时间,需要能量,更需要……在重启过程中,直面可能被吸引而来的、最极致的“墟”之化身——寂灭之主!
光芒渐渐收敛,泺钧的意识回归本体。他站在祭坛上,源初之心已与祭坛融为一体,道道乳白色的能量流如同血脉,在祭坛纹路中流淌,激活着这座沉寂了不知多少亿年的古老装置。
他抬头,看向薪火号方向,以神念将刚才所见和启动方法尽数告知璎玑与众人。
“我们需要时间启动祭坛,而寂灭之主……很可能会被这个过程吸引而来。”泺钧的声音透过神念传来,凝重无比,“这将是最终的决战前奏。”
璎玑深吸一口气,眼神决绝:“我们为你争取时间!薪火号,就是你的盾牌!”
没有任何退缩,幸存的船员们迅速进入战斗岗位。虽然攻击系统尚未完全修复,但新生的“星脉护盾”和卓越的机动性,将是他们拖延时间的最大依仗。
泺钧盘膝坐于祭坛中央,全力引导源初之心的力量,注入祭坛。祭坛上的纹路逐一亮起,散发出越来越强的吸力,开始抽取周围“初始之涡”那混乱而庞大的时空能量,为一个不可思议的仪式积蓄力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祭坛的光芒越来越盛,在其上方,一个极其微小、却散发着令万物战栗气息的“点”开始逐渐形成——那是“原初奇点”的虚影!
就在奇点虚影逐渐凝实的刹那——
嗡!!!
一股比在磐石堡垒时更加恐怖、更加纯粹的冰冷意志,如同超新星爆发般,骤然降临!整个初始之涡的光线瞬间暗淡,时空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寂灭之主,来了!
并非遥远的注视,而是……近乎本体的直接干涉!
无尽的黑暗从虚空深处蔓延开来,吞噬星光,冻结能量。在那黑暗的中央,一个无法用形状、大小来描述的“存在”缓缓显现。它并非实体,而是“虚无”本身的概念聚合,是终极的冰冷,是万物的终局。仅仅是其存在,就让薪火号的星脉护盾发出刺耳的哀鸣,舰体表面的赤晶鳞片迅速失去光泽!
【……愚蠢……的……挣扎……】
【回归……虚无……是……唯一……归宿……】
冰冷的意念不再是传递信息,而是直接改写现实!薪火号周围的空间开始自行崩塌、湮灭!
“稳住!最大功率输出!干扰它!”船长发须贲张,嘶声怒吼。
薪火号将星脉引擎催动到极致,如同灵活的游鱼,在不断崩塌的虚空中穿梭、闪避。璎玑的万象星晷清辉化作无数道法则之丝,试图缠绕、延迟那虚无概念的蔓延速度,为祭坛争取哪怕多一瞬的时间!
但这差距太大了!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祭坛上,泺钧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维持奇点虚影的凝聚,对抗寂灭之主降临带来的恐怖压力,几乎要将他再次撕裂!但他眼神依旧坚定,源初之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搏动,将力量源源不断地注入祭坛!
奇点虚影,又凝实了一分!
寂灭之主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薪火号的挣扎,直接落在了祭坛和泺钧身上。那极致的虚无之中,似乎泛起了一丝……名为“厌恶”与“必除”的波动。
一只由纯粹“虚无”构成的、无法形容其巨大的“手”,缓缓从黑暗中探出,无视了空间距离,直接抓向了祭坛和其上的泺钧!
这一抓,仿佛要将“存在”本身从宇宙中抹去!
“就是现在!”
泺钧眼中爆发出决死的光芒,他不再仅仅是引导,而是燃烧起自己新生的星辰之躯与灵魂本源,将所有的力量,连同那在磐石堡垒烙下的“存在印记”,一起轰入了即将彻底凝实的奇点虚影之中!
“以我存在,唤汝初心!源墟之契,平衡——重定!”
轰——!!!
祭坛光芒暴涨!那微小的奇点虚影猛地收缩,然后……爆发了!
并非毁灭性的爆炸,而是一种无声的、法则层面的“初始化”!
一道纯净到极致的、蕴含着“源”与“墟”最初状态信息的波动,以超越光速、超越时空的方式,瞬间席卷开来!
那只抓来的虚无之手,在这道波动面前,如同遇到克星般,猛地一滞,其构成的概念甚至出现了瞬间的模糊与不稳定!
寂灭之主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蕴含着惊怒的意念咆哮!
而薪火号,则被这道奇点爆发的波动正面击中,舰体表面的赤晶鳞片尽数碎裂,护盾瞬间过载崩溃,整个舰船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打着旋被抛飞了出去,消失在扭曲的时空乱流之中……
祭坛在发出这最后一击后,也耗尽了力量,光芒迅速黯淡,上面的纹路变得比之前更加残破。泺钧瘫倒在祭坛上,气息微弱,身躯再次布满裂痕,仿佛随时都会瓦解。
但他看着那因奇点波动而暂时受挫、发出愤怒咆哮的寂灭之主阴影,嘴角却勾起了一丝近乎解脱的弧度。
第一步,完成了。平衡重定的序曲,已经奏响。
虽然代价惨重,虽然前路依旧黑暗,但希望的火焰,已在寂灭的阴影中,撕开了一道微小的、却无法被磨灭的裂痕。
宇宙的命运,在这一刻,被推向了一个未知的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