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之主的意志如同无形的冰川,碾压过磐石堡垒的每一个角落。时间凝滞,空间冻结,连思维都仿佛要被这极致的冰冷与虚无所同化。信标室内,跃动的能量光流僵在半空,控制台屏幕定格在数据发射前的最后指令,技术人员的手指悬在按钮之上,却无法按下分毫。
铁壁指挥官目眦欲裂,眼中充满了不甘与绝望。璎玑感到万象星晷的清辉被死死压制在周身尺许,难以延伸。所有的希望,似乎在祂降临的这一刻,彻底断绝。
泺钧承受着最大的压力。那股冰冷的意志如同亿万根针,刺向他体内刚刚凝聚的【源初之心】,试图将其污染、瓦解,或者据为己有。源初之心剧烈震颤着,四枚碎片的力量在本能地抵抗,但面对这宇宙终极的虚无化身,依旧如同风中残烛。
【……源初……核心……终将……归于……寂灭……】
冰冷的意念直接烙印在泺钧的灵魂深处,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与贪婪。
不能放弃!亿万摇篮世界的坐标,无数生命的希望,岂能在此断绝!
泺钧的瞳孔中,猛地燃起一丝近乎疯狂的火焰。他放弃了与这股庞大意志的正面抗衡,那无异于螳臂当车。他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存在信念,尽数收缩、凝聚,灌注到源初之心的最核心处!
他不是要对抗,而是要……留下一个“印记”!一个即便肉身湮灭、神魂俱散,也无法被轻易磨灭的,属于“存在”本身的印记!
与此同时,他对着璎玑,对着所有尚未完全失去意识的同伴,发出了最后一道神念嘶吼:“就是现在!引爆堡垒核心!利用爆炸的能量乱流,启动信标!”
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机会!利用寂灭之主意志降临、干扰一切的瞬间,利用堡垒自毁产生的、足以短暂撕裂一切束缚的狂暴能量,强行完成数据传输!
璎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在那思维几乎冻结的刹那,她燃烧元神,强行冲破了意志压制的一丝缝隙!万象星晷爆发出最后的、如同超新星般璀璨的清辉,并非用于攻击或防御,而是化作一道无比精准的指令流,射向了信标控制台深处被锁死的最终应急协议——【强制过载发射】!
“为了存续!”铁壁指挥官似乎也感应到了这最后的决绝,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了咆哮。幸存的守望者战士们,眼中也爆发出最后的光芒,纷纷将残存的力量注入脚下的堡垒结构,并非为了加固,而是为了——助燃!
轰隆隆——!!!
磐石堡垒的核心反应炉,在内外力量的共同引动下,轰然爆发!无法形容的能量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堡垒,撕裂金属,湮灭物质,甚至连凝固的时空都在这极致的毁灭中被强行搅动、扭曲!
在这片狂暴的、连寂灭之主意志都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波动的能量乱流中,信标控制台上,那代表着【摇篮坐标数据库】的蓝色光柱,猛地一闪,化作无数道细微的数据流光,以一种超越常规物理规则的方式,穿透了能量风暴,射向了宇宙深处不可预知的随机坐标!
数据传输,成功了!
而也就在这一瞬间,泺钧凝聚了所有一切的那一点“存在印记”,在源初之心的承载下,与寂灭之主那冰冷的意志,发生了最直接的、法则层面的碰撞!
没有声音,没有光爆。
只有一种概念的冲突。
是“存在”对“虚无”发出的,最卑微却又最倔强的呐喊!
“我,存在过!”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泺钧的肉身在能量风暴和意志碾压下开始崩解,他的意识如同摔碎的琉璃,陷入无边的黑暗。但在彻底沉沦之前,他模糊地感觉到,自己似乎在那冰冷意志的深处,留下了一个微小的、灼热的、无法被立刻抹去的“点”!那是他用尽所有,烙下的反击印记!
同时,一股柔和而坚韧的力量包裹住了他即将消散的意识核心——是璎玑!她在引爆信标、数据发射成功的刹那,便不顾一切地冲向泺钧,万象星晷的清辉与薪火号紧急启动的短程空间跳跃引擎共鸣,在堡垒彻底毁灭的前一瞬,强行裹挟着泺钧残存的意识和少数靠近的幸存者,遁入了狂暴的空间乱流之中!
寂灭之主的意志发出了一声蕴含怒意的、撼动星河的无声波动。到手的源初核心逃脱,数据库也被分散射走,尽管对祂而言,这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挫折,但那只“蝼蚁”最后留下的“印记”,却带着一种令祂不悦的“刺痛感”。
能量风暴逐渐平息,曾经屹立不倒的“磐石”堡垒,已化为一片扩散的尘埃云,缓缓飘散。
……
不知在空间乱流中漂泊了多久,一艘残破不堪、表面布满灼痕和冰晶的星舰,如同醉汉般跌跌撞撞地从一个临时形成的空间裂隙中甩出。
正是“薪火号”。
它体积缩小了近三分之一,舰体多处破损,引擎冒着黑烟,显然在最后的逃离中受损严重。
舰桥上一片狼藉,幸存的船员不足十人,个个带伤,神色萎靡。璎玑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虚弱,为了发动那次空间跳跃,她几乎耗尽了心力。她的怀中,紧紧抱着一团被万象星晷清辉小心翼翼温养着的、微弱到极致的灵魂光点——那是泺钧仅存的意识核心。
他肉身尽毁,元神破碎,唯有一点真灵不灭,被源初之心和璎玑拼死护住。
“我们……逃出来了……”船长靠在破损的控制台上,喘着粗气,声音沙哑。
璎玑看着舷窗外陌生的星空,又低头看向怀中那团微弱的光点,眼中充满了悲伤、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历经劫难而不灭的坚定。
“数据库成功发射,磐石的牺牲没有白费。”她轻声说道,仿佛是说给怀中的光点听,也是说给所有幸存者听,“泺钧……他也还在。”
虽然不知如何才能让他恢复,但只要一点真灵尚存,便有希望。
薪火号拖着残躯,缓缓驶向最近的一颗荒芜行星,他们需要休整,需要修复,需要时间。
这一战,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几乎失去了领袖,薪火号也濒临报废。但他们成功保住了亿万世界的希望火种,更在寂灭之主身上,留下了第一道微小的、属于反抗者的印记。
征程还未结束,只要薪火未熄,远航,终将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