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庙的晨光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铁锈味。老周踩着瓦砾往前走，胶鞋碾过焦黑的木片，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像是踩碎了无数干枯的骨骼。三天前他从这里拼死带出小飞、老王和林野，可胸口那道被尖刀刺穿的伤口，夜里总在梦中发烫，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伤疤往骨头里钻。
“周哥，这破神像真要拆？”小飞扛着撬棍，胳膊上上次异变留下的黑斑还没褪干净，像爬着几片枯死的苔藓。他盯着庙殿中央那尊半塌的神像，大理石材质的神像半边脸已经崩裂，露出的石芯里竟嵌着一丝暗红色的纹路，像是凝固的血。
老王蹲在神像底座旁，手里拿着放大镜，眉头拧成疙瘩：“县志补录里写了，这神像不是供奉的正神，是当年僧人用来镇压祭品魂魄的‘镇怨像’。老周你上次用自己的血暂时压制了诅咒，可这神像不毁，咱们迟早都得被缠上。”他的声音压低，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见，指尖划过底座上刻满的诡异符文，那符文扭曲缠绕，越看越像无数只挣扎的手。
林野站在殿门口，脸色比三天前更苍白。她总觉得耳朵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时而传来尖锐的金属摩擦声，时而又变成模糊的诡异低语，像是有人贴在耳边念着听不懂的咒文。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那里的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轻轻跳动，和神像底座的纹路隐隐呼应。
老周深吸一口气，胸口的伤疤突然刺痛了一下。他想起十年前老陈留下的笔记，最后一页画着这尊神像，旁边写着一行潦草的字：“神像倒，怨魂跑，血光再临，无人能逃。”可现在，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小飞的黑斑每天都在扩大，林野的幻觉越来越严重，老王的胳膊上也开始出现细密的红斑，而他自己，夜里总能梦到那个焦黑的身影，站在床前，无声地伸出扭曲的手。
“动手。”老周接过小飞递来的撬棍，插进神像底座的缝隙里。阳光透过殿顶的破洞照进来，落在神像崩裂的脸上，那道暗红色的纹路突然亮了一下，像是活了过来。
四人合力撬动底座，大理石与地面摩擦发出沉闷的“咯吱”声，混着林野耳边的金属摩擦声，形成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诡异声响。突然，小飞“啊”地叫了一声，猛地松开撬棍，双手死死按住自己的胳膊：“它在动！皮肤下面有东西在动！”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小飞胳膊上的黑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皮肤高高隆起，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里面穿梭。老王刚想伸手去帮他，却突然浑身一僵，眼神变得空洞，嘴里开始念叨着模糊的话语：“是你……是你害了我”
“老王！你怎么了？”老周摇晃着他的肩膀，却发现老王的皮肤正在慢慢变黑，指甲也开始变长变尖，和上次小飞异变时一模一样。
林野突然尖叫起来，指着神像的方向：“焦黑身影！它在那里！”
众人转头，只见神像后面的阴影里，一个通体焦黑的轮廓正缓缓浮现。它比上次看到的更加清晰，四肢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每移动一步，地面就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更恐怖的是，它的“脸”部虽然依旧没有五官，却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怨念，像是无数冤魂的恨意凝聚而成。
“快！把神像推倒！”老周嘶吼着，再次扛起撬棍。他知道，现在只有毁掉神像，才有一线生机。
四人再次合力，神像底座的缝隙越来越大，暗红色的纹路亮得愈发刺眼，耳边的诡异低语也变得清晰起来，重复着“偿还”“献祭”“旧怨”等字眼。林野的幻觉越来越严重，她看到神像的眼睛突然睁开，里面是一片血红，无数只手从神像的裂缝里伸出来，抓向她的脚踝。
“救命！”林野吓得连连后退，脚下一滑，摔倒在瓦砾堆里。她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一看，竟是神像底座延伸出的暗红色纹路，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腿，慢慢钻进皮肤里。
“林野！”老周想去拉她，可神像突然剧烈晃动起来，殿顶的瓦片纷纷掉落，砸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响。焦黑身影发出一阵无声的咆哮，猛地扑向小飞，那双扭曲的手直取他的喉咙。
小飞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抬手去挡，却被焦黑身影抓住手腕。一股灼热的疼痛传来，小飞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抽走，胳膊上的黑斑以更快的速度扩散，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快推倒神像！”老王突然清醒过来，嘶吼着扑向撬棍。他的皮肤已经黑了大半，却依旧拼尽全力撬动底座。
老周趁机拉住林野，将她从暗红色纹路的缠绕中解救出来。可就在这时，神像突然停止了晃动，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耳边的金属摩擦声和诡异低语突然消失，焦黑身影也停下了动作，转头“看”向神像。
“不好！它要干什么？”老周心头一沉，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只见神像崩裂的脸上，那道暗红色的纹路突然炸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喷涌而出。神像开始剧烈摇晃，底座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是有无数只手在下面推动。突然，“轰隆”一声巨响，神像轰然倒塌，砸在地面上，大理石碎成无数块，暗红色的纹路像血液一样流淌出来，在地面上汇聚成一个诡异的法阵。
就在神像倒塌的瞬间，焦黑身影突然发出一阵凄厉的嘶吼，身体猛地膨胀起来，四肢变得更加粗壮扭曲，身上的焦黑皮肤裂开，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肌肉。它转头看向四人，眼中（如果那能被称为眼睛的话）充满了疯狂的恨意，猛地扑了过来。
同时，四人身上的异变突然加剧。小飞的身体开始快速扭曲，骨骼发出“咔咔”的声响，整个人弓起身子，变成了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老王的皮肤完全变黑，指甲尖锐如刀，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林野的眼神变得空洞，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咒文，一步步走向法阵中央；老周胸口的伤疤突然裂开，鲜血喷涌而出，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一股邪恶的力量吞噬，耳边又响起了那些诡异的低语，这次，他听清了内容。
“十年前的旧怨，该偿还了”
“职场的背叛，要用鲜血来弥补”
“你们都是祭品，都要留在这里”
老周浑身一震，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当年老陈带队考察，队里的小李为了独吞发现的文物，故意破坏了祭祀遗址的封印，导致诅咒爆发，老陈失踪。而小李，正是老王的表弟！这些年，老王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认为是老周当年没有保护好老陈，也没有揭发小李，所以才一直隐藏着这个秘密。
“老王！你早就知道？”老周盯着正在异变的老王，声音沙哑。
老王转过头，眼神疯狂：“是你！是你害了老陈！是你纵容了小李！这一切都是你的错！现在，我们都要为当年的旧怨付出代价！”
焦黑身影扑到了小飞面前，异变后的小飞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两只怪物扭打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嘶吼声。林野已经走到了法阵中央，暗红色的纹路顺着她的皮肤爬上脸颊，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变得透明，像是要融入法阵中。
老周胸口的剧痛让他几乎窒息，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失，意识也越来越模糊。可他看到林野即将被法阵吞噬，看到小飞和焦黑身影扭打在一起，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
“不！我不能让悲剧重演！”
老周猛地抓起身边的一块碎大理石，朝着法阵的中心砸去。大理石落在法阵上，发出“嗡”的一声巨响，暗红色的纹路剧烈波动起来，林野的身体停止了透明，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
焦黑身影也被这股力量震开，发出一阵愤怒的嘶吼。它转头看向老周，猛地扑了过来。老周没有躲闪，而是迎着焦黑身影冲了上去，胸口的鲜血滴落在法阵上，与暗红色的纹路融合在一起。
“以血为祭，以魂为引，破此诅咒！”老周嘶吼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碎大理石插进了自己的胸口。
剧痛传来，老周的意识瞬间模糊。他看到焦黑身影在鲜血的灼烧下开始冒烟、消散，看到小飞和老王身上的异变正在消退，看到林野从法阵中挣脱出来，眼神恢复了清明。
神像倒塌的废墟上，暗红色的法阵渐渐失去了光芒，耳边的金属摩擦声和诡异低语也慢慢消失。阳光透过殿顶的破洞照进来，洒在满地的碎大理石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老周躺在地上，胸口的伤口还在流血，他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他看到小飞、老王和林野围在他身边，脸上满是泪水和愧疚。
“周哥……对不起”老王哽咽着，“当年的事，是我错了”
老周笑了笑，想说什么，却只吐出一口鲜血。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最后看到的，是神像倒塌的废墟旁，一道微弱的焦黑身影一闪而过，耳边似乎又传来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诡异低语，像是在说：“还没完……我们还会再见的”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老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场旧怨与诅咒的纠缠，真的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