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急不得,得先摸清楚门路。
林卫家心里盘算了一圈,整个县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不是县委大院,也不是公安局,而是他们供销社的营业大厅。
第二天上班,林卫家心里揣着事,人也比平时更留意办公室里的闲谈。
他知道,那些售货员大姐们,每天接触三教九流,东家长西家短,没有她们不知道的事。
下午,林卫家借着核对一批新到毛巾入库单的机会,溜达到了百货柜台。
柜台后,周秀芹周大姐正拿着个鸡毛掸子,有气无力地掸着货架上那几个孤零零的搪瓷盆。
旁边的王翠花则托着腮帮子,看着外面稀稀拉拉的顾客发呆,两人都是一脸的无聊。
“周大姐,王大姐,今儿个咋这么清闲?”
林卫家笑着走了过去,顺手拿起一块抹布,帮着擦起了柜台上的玻璃。
这玻璃上落了层灰,擦干净了,屋里都亮堂不少。
“清闲?是快闲得长毛了!”
王翠花撇撇嘴,看是林卫家,话也多了起来。
“你看这货架子,比脸都干净。老百姓手里没票,兜里没钱,拿啥买东西?一天到晚就这么干耗着,骨头都坐酥了。”
周秀芹也叹了口气,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八卦,立马来了精神,把林卫家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哎,卫家,你听说了没?城东文庙胡同里那个郑老先生家的老太太,前天夜里,没了。”
“郑老先生?”林卫家心里一动,停下了手里的活。
这个姓,在县城里不多见。
“就是以前县中学的那个老校长,教国文的,有学问得很。”
周秀芹一脸惋惜,“儿子前几年跑去香港了,就剩下老两口守着个大院子。
现在老太太一走,那院里可就剩下郑老先生一个人了,孤零零的,看着都可怜。”
王翠花也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补充道:
“可不是嘛。我早上听我男人单位的人说,郑老先生也想去香港找儿子,正托人打听门路呢。
可那院子是私产,现在政策这么紧,想卖都卖不出去,怕是走不了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林卫家手里的抹布停住了,他的心,猛地狂跳了起来。
城东,文庙胡同,独门独院,主人家急着出手去香港。
这不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机会吗?
“大姐,这事儿……房管所那边不管吗?”
林卫家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手里的抹布又慢慢地擦了起来。
“管?他们哪管得了这个。”周秀芹撇撇嘴。
“现在这光景,谁还敢沾这些成分不好的人家?都怕惹麻烦。再说了,买卖房子是大事,得有正当理由,还要单位开证明,层层审批,麻烦着呢。
郑老先生这情况,想卖房去香港,理由不正当,谁敢给他批条子?”
“那可真是……可惜了那个好院子。”王翠花咂了咂嘴。
“我以前路过,往里瞅过一眼,青砖灰瓦的,院里还有两棵大海棠树。”
“现在不也落得个冷冷清清。”周秀芹摇了摇头。
林卫家心里有了数,他没再多问,只是默默地把柜台擦得锃亮。
“哎哟,还是卫家你这小伙子手脚麻利。”
周秀芹看着焕然一新的柜台,心情好了不少,又开始操心起他的个人问题。
“卫家,你看你,工作稳定,人又精神,也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
大姐给你介绍个对象怎么样?我娘家侄女,在小学当老师,人长得水灵……”
“周大姐,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林卫家连忙打断她,拿起单据,“我这单子还得赶紧给周科长送回去呢,先走了啊,改天再跟您聊。”
说完,林卫家就像脚底抹了油一样,快步溜走了,留下身后周秀芹和王翠花一阵善意的笑骂。
走在供销社后院的路上,林卫家心里那颗因为买房而躁动的心,此刻却异常的冷静。
他知道,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
这个院子,他要定了。
但他不能急,得一步一步,小心谋划。
他先找到了师傅老刘。
办公室里,老刘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林卫家把门带上,给他续上热水,然后才把从周大姐那儿听来的消息,和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跟师傅说了。
老刘听完,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他盯着林卫家看了半天,才慢悠悠地开口:
“你小子,胆子可真不小。”
“师傅,您给说道说道。”
“这事儿,明面上直接买,肯定行不通。”老刘磕了磕烟灰。
他伸出手指,在桌上点了点,“还得找个由头,不能说是买卖,得说是赠与或者置换,把手续做圆了,以后才不会留后患。”
“我明白了,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