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抬起紧握金属残片的左手,焦黑魔纹与凝固血痂在指节间狰狞交错。元石核心那片污浊光晕深处,那点微弱却纯净的蓝紫色星火,如同溺水者眼中最后的光,死死抓住了他濒临破碎的意识。
进去!
李教授那疯狂却绝望的提议,如同毒刺扎入脑海。守护者最后的烙印在灵魂深处灼烧——“守护……吾辈之责……亦是枷锁……”;“若神魔终不可调和……汝当……”
进去!带着这枚既是钥匙也是枷锁的残片,闯入那被魔气侵染的世界核心!用这源于守护者自身的毁灭烙印作为通行证,去触碰、去唤醒那最后一点未被污染的本源!
这念头疯狂而决绝,带着置之死地的冰冷。几乎在它浮现的瞬间,体内蛰伏的魔种烙印便被引动!徐福那充满无尽恶意的意念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瞬间缠绕上来!
“蝼蚁……自寻死路……汝躯……将为……污染……之桥……”冰冷的意志试图冻结他行动的决心,同时更猛烈地引动右半身的污浊魔气,试图彻底吞噬他的意志,将他化为污染元石的先锋!
“呃啊——!”陈远喉咙里爆发出压抑的低吼,身体因内外交迫的剧痛而筛糠般颤抖。右眼猩红如血,左眼却死死盯着那点纯净的星火,守护的执念与碎片维系同伴生机的责任,化作最后的堤坝,死死抵住魔念的狂潮!
他猛地低头,看向胸口那枚光芒急速黯淡、裂痕遍布的翠绿碎片。它维系着所有人的生命线,是他此刻无法割舍的羁绊,也是他进入核心后,体内神魔之力彻底失衡、碎片无人守护、必然崩毁的致命弱点!
“云笙!”陈远的声音嘶哑破裂,如同砂轮摩擦,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猛地看向正竭力抵抗自身虚弱、试图再次凝聚灵力的白衣女子。
云笙闻声抬头,迎上陈远那双交织着魔性猩红与守护血丝的双眼。那眼神中的决绝和托付,让她瞬间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拿着!”陈远用尽全身力气,将紧握金属残片的左手猛地抬起,同时,空出的右手,毫不犹豫地、带着一种撕裂血肉的狠厉,狠狠刺向自己左胸!
噗嗤!
指尖深深嵌入皮肉,精准地抠住了那枚与血肉几乎融为一体的翠绿碎片边缘!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身体剧烈摇晃,但他毫不停顿,猛地向外一拽!
嗤啦!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撕裂声,那枚布满裂纹、光芒黯淡的翠绿碎片,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肉和微弱的翠绿光丝,被他硬生生从自己胸口挖了出来!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手掌和前襟!
“不!”云笙失声惊呼,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
陈远却将那只握着碎片、沾满自己温热鲜血的手,狠狠拍向云笙伸出的掌心!同时,他紧握金属残片的左手,带着那块冰冷的、布满扭曲纹路的信物,毫不犹豫地、决绝地……指向了前方那散发着污浊邪异气息的混沌元石核心!
“替我……守住它……守住……他们!”碎片脱离身体的刹那,陈远感到一种灵魂被撕裂般的空虚和剧痛,体内神魔之力失去最后的平衡点,右半身魔纹血光瞬间暴涨,污浊气流疯狂涌动!他最后的嘶吼,被体内爆发的魔性咆哮淹没!
云笙只觉得掌心一沉,温热的、带着陈远生命气息的碎片落入手中,那微弱却坚韧的守护之力瞬间与她枯竭的灵力产生了奇异的共鸣!她下意识地死死攥住!碎片的光芒透过她的指缝溢出,虽然微弱,却如同被重新点燃的火种,顽强地稳定下来!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守护力量,再次弥漫开来,连接上了徐青、林婉、杨婕和李教授!
徐青断腿处复燃的灰黑气息被再次压制。林婉怀中的杨婕痛苦的表情稍稍缓和。李教授眩晕的大脑重新清明了一瞬。
“陈远!你……”徐青目眦欲裂,挣扎着想爬起阻止。
但一切都晚了!
就在碎片离体、陈远右手沾染自身鲜血和碎片气息、指向元石核心的刹那,他紧握金属残片的左手,那块深暗冰冷的信物,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这一次的光芒,不再是之前的奇异混合,而是彻底被一种源自守护者烙印的、纯粹的、带着牺牲与毁灭印记的意志所点燃!
嗡——!
残片剧烈震动!表面每一道扭曲的纹路都亮起刺目的光华!一股无法抗拒的牵引力,猛地从前方那被污染的混沌元石核心传来!
仿佛沉睡的巨兽,被同源的血脉气息和牺牲意志彻底惊醒!
轰!
一道污浊与纯净交织、散发着混乱与古老气息的混沌光柱,猛地从元石核心激射而出,瞬间笼罩了陈远和他手中那块光芒大放的残片!
“拦住他!”李教授发出绝望的嘶喊,但他自己都瘫软在地。
光柱之中,陈远的身影变得模糊扭曲。他右半边身体魔气翻腾,猩红的右眼充满了暴虐与毁灭,左眼却死死盯着云笙紧握碎片的手,那眼神深处,是托付,是决绝,更有一丝……解脱?
“等我……回来……”他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对着光柱外那张惨白惊骇的脸,无声地吐出四个字。下一刻,狂暴的魔性彻底淹没了他的左眼,狰狞的笑容在嘴角扯开!
轰隆!
光柱猛地收缩!陈远的身影,连同那块光芒刺目的金属残片,瞬间被拉向那片被暗红惨绿污染的核心光晕,如同被巨口吞噬!
“陈远——!!!”云笙的嘶喊带着泣血的悲怆,她不顾一切地冲向那光柱消失的地方,却只扑了个空!掌心,那枚染血的翠绿碎片剧烈嗡鸣,光芒急促闪烁,仿佛感应到宿主陷入绝境,传递出无尽的哀鸣与挣扎!
混沌元石核心,那团被污染的光晕在吞噬了陈远之后,猛地向内坍缩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加混乱、更加邪异的光芒!暗红与惨绿疯狂涌动、扭曲,如同无数魔影在狂舞!而在那污浊的最深处,一点极其微弱的、属于陈远自身灵魂波动的挣扎,以及一丝更加纯粹的、属于守护者烙印的蓝紫色星火,正在疯狂地明灭闪烁!
“他……进去了……”徐青的声音干涩如同破锣,他看着那翻腾不休、散发出令人作呕气息的污染核心,眼中充满了血丝和难以言喻的沉重。
死寂。
连翻涌的混沌灰雾都仿佛凝固了。只有元石核心那不断变幻的污浊光晕,无声地诉说着内部正在进行着何等凶险的搏杀。陈远是生是死?他能否唤醒那点纯净本源?还是会如徐福所愿,成为加速污染的催化剂?
云笙跪倒在冰冷的灰雾中,双手死死捧着那枚染血的碎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碎片的光芒在她掌心稳定下来,微弱却持续地维系着所有人的生命线。她抬起头,泪水无声滑落,目光死死锁定着那片翻腾的污浊,仿佛要将它看穿。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流淌,每一息都如同刀割。
突然——
嗡!
云笙掌心的翠绿碎片,毫无征兆地……再次发出极其微弱的嗡鸣!这一次,嗡鸣并非哀鸣,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跨越了某种阻隔的……共鸣!碎片表面的裂纹中,极其微弱地,竟然渗出了一丝……与混沌元石本源极其相似的、纯净的蓝紫色光丝!
这光丝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却顽强地缠绕在碎片的光芒之上,如同黑暗中悄然萌发的新芽!
云笙猛地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掌心的变化,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几乎同时——
元石核心那片疯狂翻涌的污浊光晕,猛地向内剧烈收缩!暗红与惨绿的光芒被强行压制、向内坍缩!在坍缩到极致的一刹那,一点纯粹到极致、仿佛能涤荡一切污秽的蓝紫色光芒,如同破开乌云的晨曦,猛地从污浊的最中心……刺了出来!
虽然只是一瞬,那光芒便被重新翻涌上来的污浊魔气迅速覆盖、吞噬,重新陷入混乱的纠缠。
但那一刹那的光芒,如同划破永恒黑夜的流星,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希望与净化的气息!
“他……在净化!”李教授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狂喜而变调,他指着那重新被污浊覆盖、却仿佛在内部进行着剧烈搏斗的元石核心,浑身都在颤抖!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陈远……还活着!他正在那污秽的核心之中,与那恐怖的魔气污染……进行着生死搏杀!那点纯净的蓝紫色光芒,就是他战斗的证明!
然而,就在所有人因为这短暂的光芒而心神激荡、升起一丝渺茫希望的刹那——
轰隆!
整个混沌空间,再次剧烈震动起来!这一次的震动,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都要深沉!仿佛这片空间本身的结构,正在承受着无法想象的巨大压力,濒临崩溃的边缘!
翻涌的灰色混沌雾霭不再是流淌,而是如同海啸般疯狂地奔腾、咆哮!无数巨大的灰色涡流凭空生成,带着恐怖的吸力撕扯着周围的一切!他们脚下那粘稠的“地面”开始崩裂、塌陷!
“不好!空间……要塌了!”徐青骇然失色,断腿处传来剧烈的撕裂痛楚!他感受到一股源自世界根基的、无法抗拒的排斥和撕裂感!
李教授惊恐地环顾四周:“元石核心被强行干扰……内部的神魔冲突和净化过程……引发了整个归墟之地的……连锁崩溃反应!这片处于未分化状态的‘胚胎空间’……正在提前……走向终结!它无法承受这种层级的能量剧变!”
云笙死死攥着手中嗡鸣越来越剧烈的碎片,碎片表面那丝微弱的蓝紫色光丝顽强闪烁。她抬起头,看向那依旧在剧烈翻腾、污浊与纯净光芒疯狂纠缠的元石核心,又看向周围如同末日般崩塌的混沌景象。
崩塌的混沌涡流如同巨兽之口,向他们吞噬而来!空间碎裂的黑色纹路在灰雾中蔓延!
“必须……离开这里!”徐青嘶吼着,用尽力气撑起身体,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不甘。陈远还在里面战斗!他们若走……他怎么办?
可是不走,所有人,连同陈远用命争取来的这线生机,都将被这崩溃的空间彻底埋葬!
生与死的抉择,如同冰冷的绞索,勒紧了每个人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