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穴”的指挥中心里，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那股淡淡的硝烟味，混杂着金属与线路的冰冷气息，像一层无形的裹尸布，包裹着这里的一切。
秦风站在主控制台前，一动不动。
他的面前，是那张巨大的全息屏幕。
屏幕上，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依旧在无声地微笑着。
他的笑容温文尔雅，眼神里却透着一种洞穿一切的自信，或者说……自负。
仿佛他不是在面对一个冰冷的镜头，而是在审视着一群匍匐在他脚下的信徒。
秦风的目光，平静地与屏幕里的那双眼睛对视着。
他身后的王座上，守望者已经凉透了的尸体，仿佛成了一尊见证新旧时代交替的雕塑。
一个旧时代的遗物，用自己的生命，为秦风指出了一个隐藏在更深处的，真正恐怖的敌人。
这个敌人，不再是为了金钱，为了权力，为了掌控所谓的世俗秩序。
从那个男人狂热而又冷静的眼神里，秦风读到了一种更纯粹，也更可怕的东西。
——妄念。
一个想要凭一己之力，重塑人类，甚至重塑整个世界规则的，疯狂的妄念。
“鬼手董事会”、“守墓人”……
这些曾经在世人眼中，如同神明般不可一世的组织，在他面前，恐怕真的就如同守望者遗言里所说的那样。
不过是可以随时丢弃的棋子。
秦风缓缓抬起手，食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这是一个只有他和凤凰之间才懂的，最高优先级的通讯指令。
“我在。”
几乎是瞬间，凤凰那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通过植入在秦风耳蜗内的微型通讯器，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她的声音，打破了这指挥中心里的死寂。
“‘墓穴’的系统，已经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下了？”秦风淡淡地问道，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屏幕上的那个男人。
“是的，先生。”凤凰的回答简洁而高效，“从物理层到逻辑层，这座地下王国现在只有一个神，那就是您。哦，准确地说，是我，您的执行官。”
即便是汇报工作，凤凰也不忘带上她那标志性的，略带程序化的小幽默。
“很好。”
秦风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
“我要你做一件事。”
“先生请讲。”
“把‘墓穴’所有的数据库，全部给我翻过来。”秦风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我要知道屏幕上这个男人的一切。”
“明白。”
凤凰立刻应道。
下一秒，秦风面前的巨大屏幕，画面一分为二。
左边，依旧是那个中年男人循环播放的影像。
右边，则瞬间被无穷无尽的数据流所覆盖。
无数的代码、文件、加密信息、底层日志，如同决堤的洪水，在屏幕上疯狂滚动。
“‘墓穴’的数据存储量高达1200个pb，数据结构极其混乱，并且设置了超过三十万个加密陷阱和自毁程序……”
凤凰一边进行着破解，一边冷静地汇报着情况。
“守望者是个偏执的老家伙，他宁愿让这些信息变成一堆无用的乱码，也不想让外人窥探到他的秘密。”
“需要多久？”秦风问。
“如果用常规方式，可能需要几个月。但现在，这里是我的主场。”
凤凰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强大的自信。
“我已经绕过了所有的防御机制，正在从最底层的物理存储单元直接提取数据。请给我……十分钟。”
秦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屏幕右侧的数据流，滚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已经无法用肉眼捕捉。
那是“天罚”系统的恐怖算力，在与这座古老的地下堡垒，进行着一场跨越维度的较量。
“找到了！”
九分五十秒后，凤凰的声音再次响起。
数据流戛然而生。
屏幕的右侧，出现了一个被红色方框标记出来的，加密等级最高的私人日志。
日志的所有者，正是守望者。
“这是守望者在自杀前，唯一没有来得及销毁的东西。”凤凰解释道，“他似乎……是故意留给您的。”
“打开它。”秦风命令道。
“正在破解最后一道生物密钥……破解成功。”
日志被打开。
没有长篇大论的记录，只有几段简短的，像是用尽了最后力气才写下的文字。
秦风的目光，落在了第一行。
【姓名：吉恩·里希特】
【身份：顶级基因科学家，生物学博士，前‘普罗米修斯’计划首席科学家……】
秦风的瞳孔，微微一缩。
“普罗米修斯”计划，他知道。
那是二十年前，由多个国家联合发起的，旨在破解人类基因密码，攻克所有遗传疾病的最高级别科研项目。
但后来，因为涉及到了无法逾越的伦理禁区，被永久封存了。
而这位首席科学家吉恩·里希特，则在十年前，因为一场实验室意外，被官方宣布死亡。
连同他所有的研究成果，一同被埋葬。
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秦风继续往下看。
日志里，是守望者用一种带着极度恐惧和憎恶的语气，写下的批注。
【他不是科学家，他是个疯子！】
【一个妄图窃取神之权柄，想要亲手创造新人类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把我们‘守墓人’当成什么？维持旧世界秩序的清道夫？不！我们只是他用来清理实验场地的，一群可悲的工具！】
【他正在进行一项计划，一个他称之为‘方舟’的计划……】
看到“方舟”这个词，秦风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
他想起了西方神话里，那场清洗世界所有罪恶的，滔天洪水。
也想起了，那艘承载着“被选中者”，驶向新世界的，诺亚方舟。
这个吉恩·里希特，他想干什么？
他想当那个降下洪水的上帝吗？
日志的最后，是守望者记录下的，一段他与里希特的对话。
或者说，是里希特单方面对他的宣告。
那段话，让秦风的后背，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守望者，你和你守护的那个腐朽、脆弱、充满了缺陷的世界，都该被淘汰了。】
【看看你脚下的蝼蚁吧，他们在为了可笑的利益自相残杀，在为了短暂的生命苟延残喘。这样的物种，有什么资格继续主宰这个星球？】
【别担心，洪水……很快就要来了。】
【到那时，只有被我选中的，最完美的‘新人类’，才有资格登上我的‘方舟’。】
【而我，将是他们唯一的，也是永恒的……神。】
日志到这里，便结束了。
指挥中心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秦风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终于明白了。
他这次的敌人，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无论是秦家，还是“鬼手董事会”，亦或是刚刚覆灭的“守墓人”。
他们的争斗，本质上，都还停留在人类世俗规则的范畴之内。
为了钱，为了权，为了一口气。
但这个吉恩·里希特，已经完全跳出了这个范畴。
他是一个拥有极端意识形态，并且掌握着足以实现他疯狂念头的，恐怖科技实力的狂人。
他要的不是征服世界。
他要的是……清洗世界。
守望者的死，不是结束。
而是这位疯狂的“新神”，向秦风发来的一封……请柬。
一封邀请他参加这场，以全世界为赌注的，末日游戏的请柬。
“先生？”
凤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气地担忧，将秦风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我没事。”
秦风睁开眼，眼底所有的情绪，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如万年冰川般的冷静。
“将所有关于吉恩·里希特，以及‘方舟’计划的资料，进行最高级别加密，传送回零号基地。”
“明白。”
“另外，”秦风的语气顿了顿，“通知阿刀，让他带人进来，处理一下这里的‘垃圾’。”
“好的，先生。”
通讯结束。
秦风转过身，最后看了一眼王座上那个孤独的旧时代背影。
他没有再停留，迈开脚步，朝着指挥中心的门口走去。
当他走到门口时，阿刀正带着十二名龙刺队员，神情肃穆地等候在那里。
看到秦风安然无恙地走出来，阿刀紧绷的脸上，才终于露出了一丝放松。
“先生。”
他上前一步，沉声问道。
“我们……结束了吗？”
秦风的脚步没有停下，从他身边走过，只留下了一句平静，却又让阿刀心头猛地一震的话。
“不。”
“守墓人的葬礼结束了。”
“现在，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