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空间撕扯感让云昭再次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片狂风中的落叶,在光怪陆离、充满毁灭性能量的虚空通道里翻滚、碰撞。
胸口的剧痛和神魂的震荡交织在一起,意识在黑暗的边缘反复沉浮。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永恒。
那股狂暴的撕扯力骤然消失。
噗通!
他重重地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剧烈的撞击让他闷哼一声,险些彻底昏死过去。刺骨的寒意从身下传来,带着熟悉的冰雪气息。
他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眼前是一片陌生的雪林。高大的云杉披着厚厚的银装,天空是铅灰色的,细小的雪沫无声飘落。他们似乎被随机抛到了寂灭冰原的另一个角落。
凌清瑶就摔落在他身旁不远处,她挣扎着坐起身,脸色苍白,嘴角带着血迹,显然也在空间传送中受了些震荡。她第一时间看向云昭,当看到他胸前那片被鲜血浸透、依旧残留着黑色腐蚀能量的伤口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立刻踉跄着扑过来。
“云昭!你怎么样?”她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手忙脚乱地想要替他止血。
“还……死不了。”云昭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冰凰血脉强大的生命力正在与那阴毒的黑色能量对抗,修复着受损的脏腑和骨骼,但过程极其缓慢且痛苦。
就在这时,两人身旁的空间再次泛起涟漪,一道青光闪过,玉衡子的身影显现出来。
他的状态比他们更差。原本梳理整齐的发髻已然散乱,脸色灰败,嘴角不断溢出暗红色的血液,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强行催动阵法自毁并启动最后的随机传送,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本源。他刚一现身,便踉跄一步,几乎栽倒在地,幸好凌清瑶及时伸手扶住了他。
“师父!”凌清瑶的声音带着哭腔。
玉衡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但他的目光却异常凝重地扫过周围的环境,最后落在云昭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上。
“黑龙旗出动,锁空罗盘封锁……他们这是不惜一切代价了。”玉衡子的声音沙哑而疲惫,“隐秘谷已毁,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用不了多久,更严密的搜捕就会铺开。这片冰原,不再安全。”
他靠在凌清瑶身上,喘息了片刻,继续说道:“被动躲藏,只有死路一条。我们必须化被动为主动。”
云昭强忍着剧痛,看向玉衡子:“前辈……有何打算?”
玉衡子的目光在云昭和凌清瑶身上来回扫视,最终,一种决断之色在他眼中凝聚。
“分头行动。”
四个字,清晰而沉重。
云昭和凌清瑶都愣住了。
“分头?”凌清瑶下意识地重复,扶着师父的手微微收紧。
“没错。”玉衡子语气坚决,“云昭,你必须尽快找齐雪凰遗藏,获得完整的传承。唯有彻底觉醒血脉,掌控属于你的力量,你才有与瑶池抗衡的资本。你的路线和目标明确,但过程必然凶险,人越多,目标越大,反而容易暴露。”
他看向凌清瑶:“而清瑶,你需要回去。”
“回去?”凌清瑶瞳孔一缩,“回瑶池?”
“对。”玉衡子点头,“瑶池并非铁板一块。缚龙殿势力虽大,但‘天命殿’中仍有秉持古训、对现状不满之人。你需要回去,利用你之前的身份和人脉,暗中联络他们,寻找‘缚神大阵’的弱点与阵眼分布图。同时,密切关注瑶池内部的动向。从内部瓦解,往往比从外部强攻更有效。”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而且,只有你回去,才能最大程度地吸引缚龙殿的注意力,为云昭争取到寻找遗藏的宝贵时间。这是目前……唯一的,也是最优的策略。”
云昭沉默了。他明白玉衡子的分析是对的。两个人在一起,目标太大,而且各自的任务性质截然不同。分开,才能将力量和作用发挥到最大。但……这意味着,他们要独自面对接下来的腥风血雨。
凌清瑶也沉默了。她当然知道回去意味着什么。那将是真正的龙潭虎穴,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旦身份暴露,便是十死无生。但师父说得对,从内部寻找破绽,是她目前最能发挥作用的方式。
雪林之中,一片寂静,只有风雪呜咽的声音。
良久,云昭缓缓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虽然带着伤痛,却已然恢复了冷静与坚定。他看向凌清瑶,没有说话,而是艰难地抬起手,从怀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通体冰蓝、触手温润的玉佩,正是他之前一直贴身收藏的、与地图放在一起的物件。他调动起体内残存的、一丝精纯的冰凰本源之力,缓缓注入玉佩之中。玉佩表面顿时亮起柔和而神秘的冰蓝光晕,内部仿佛有细小的冰晶在流转。
他将这枚蕴含着冰凰气息的玉佩,递向凌清瑶。
“拿着。”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捏碎它。”
他没有说捏碎之后会怎样,但凌清瑶能感受到这枚玉佩中蕴含的那丝本源力量的珍贵与不凡。这不仅仅是一件信物,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承诺与……牵挂。
凌清瑶看着那枚玉佩,又看向云昭苍白而坚定的脸,心中百感交集。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枚尚带着云昭体温的玉佩,紧紧攥在手心,那冰凉的触感却让她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
她也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了那枚记录了黑水村真相的留影晶石副本。这是她手中最重要的、能证明瑶池罪证的筹码。
“这个,你留着。”她将晶石递给云昭,声音清冷,却同样坚定,“或许……关键时刻有用。”
云昭接过晶石,点了点头,小心收好。
没有更多的言语,所有的嘱托、担忧、以及那刚刚萌芽便不得不分离的复杂情愫,都融入了这简单的信物交换之中。
玉衡子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更多的,是化不开的沉重。
“走吧。”他最后说道,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记住你们的任务,活下去……然后,掀翻那座肮脏的宫殿。”
晨光熹微,穿透铅灰色的云层和稀疏的雪林,落在三人身上,却带着离别的凄冷。
凌清瑶最后看了一眼云昭,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刻在心里,然后毅然转身,扶着玉衡子,向着与云昭相反的方向,步履蹒跚地,消失在茫茫雪林之中。
云昭独自一人,靠在一棵冰冷的云杉树下,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胸口的伤依旧剧痛,但更深的,是一种独自踏上征途的孤寂与沉重。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必须独自面对前路的所有荆棘与风暴。
直到……他们再次相见的那一天。
他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原寒冷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如同万载玄冰般的坚定与冰冷。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拖着重伤之躯,一步一步,坚定地向着西方,向着那未知而凶险的遗藏之地,艰难前行。
风雪很快掩盖了他的足迹,也模糊了离别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