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的不是我们变成了陌生人,而是我们变成了最熟悉彼此的陌生人。)
一阵清脆而带着某种压抑怒意的脚步声传来,真正的黑塔女士,穿着一身令人惊讶的、颇具仙舟风格的广袖流仙裙,走进了医疗区。
周围的医护人员纷纷恭敬地行礼,姬子则看着她这身打扮,明显愣了一下。
黑塔无视了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到床边。
她看着昏迷不醒的苍泽,脸上露出一抹极其“和善”的笑容,伸出纤纤玉指,毫不客气地掐住了苍泽的脸颊,用力的捏了捏。
“呵呵~呵呵呵呵~”黑塔的笑声让人脊背发凉。
“苍泽啊苍泽,回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你知道我这几百年来,为了找你,费了多少心思,浪费了多少宝贵的实验时间吗?嗯?”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位被誉为天才的俱乐部成员,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黑色油彩笔,俯下身,开始在苍泽那张俊朗却苍白的脸上作画!
先是在额头画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王八,然后又在他鼻头画了个可爱的猪鼻子。
画完后,她甚至还拿出手机,调整角度,认真地拍了好几张照片,甚至指挥旁边的小黑塔,拿起苍泽无力的手,比了个滑稽的剪刀手放在他耳边。
丹恒看着这一幕,额角忍不住冒出黑线,嘴角微微抽搐。
然而,内心深处,却有一股莫名的、想要也上前拍几张留作“纪念”的冲动....这让他感到十分困惑和羞耻。
三月七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得溜圆,完全无法相信眼前这个行为幼稚得像个小学生的人,居然是那位鼎鼎大名的黑塔女士。
谁把黑塔女士调成这样子的?!
黑塔似乎终于“报复”够了,她拿出湿巾,动作粗鲁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将苍泽脸上的涂鸦擦干净。
然后,她拿出一根如同钥匙一般的法杖对着苍泽的额头,轻轻一点。
仿佛有微弱的电流闪过。
苍泽的眼睫颤动了一下,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初醒时的迷茫或恍惚,而是如同一潭死水,空洞,没有焦点,也没有丝毫光彩。
苍泽就那样静静地睁着眼,看着上方陌生的天花板。
黑塔双手抱胸,等待着。
几秒钟后,她脸上的戏谑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的沉默。
她俯下身,与那双空洞的红瞳对视。
“哼哼~”黑塔试图用熟悉的语气唤醒他,“当年的承诺,你应该还没忘吧?欠我的那些实验数据,该还了。”
苍泽的目光缓缓移动,落在黑塔脸上。
他看了她几秒,嘴唇微动,吐出了三个让整个医疗区瞬间陷入死寂的字:
“你是谁?”
黑塔脸上的表情彻底僵住,写满了不可置信。
她沉默地盯着苍泽看了足足有一分钟,试图从那双眼睛里找到一丝一毫开玩笑或者伪装痕迹。
但什么都没有,苍泽的眼里只有一片荒芜的空洞。
“.....好,很好。”黑塔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伸手将苍泽从床上拉起来。
“走,跟我去实验室。我需要给你做个全面检查。”她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不容置疑。
黑塔拉着神情麻木、任由摆布的苍泽离开了医疗区。
丹恒站在原地,身体下意识地向前倾了一下,一股强烈的想要跟上去的冲动,被他强行压制了下去。
姬子看了看丹恒异常的反应,又看了看黑塔离去的方向,敏锐地察觉到此事绝不简单。
以黑塔的性格和地位,何时对一个男人如此“上心”过?
“我们也去看看吧。”她对丹恒、三月七和星说道。
众人跟着黑塔来到了她那间标志性的、摆满了各种精密仪器的实验室。
苍泽被黑塔按在一张椅子上,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被动地坐着,眼神空茫地望着前方,仿佛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
‘我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他们要对我做什么?’
这些念头如同浮光掠影,在他空荡的脑海中一闪而过,无法留下任何痕迹。
“躺到那边的实验台上去。”黑塔命令道。
苍泽毫无反应,一动不动。
黑塔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光洁的额头上仿佛冒出了一个无形的“井”字字符。
她强忍着把这具“珍贵样本”拆开来研究的冲动,对丹恒使了个眼色。
丹恒会意,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苍泽,引导着他慢慢躺倒在冰冷的实验台上。
黑塔熟练地拿出几个连接着复杂线路的电极片,贴在苍泽的太阳穴和心口位置。
旁边的仪器屏幕立刻亮起,开始显示各种复杂的生命体征数据和脑波活动图谱。
“第一个问题,”黑塔盯着屏幕,声音平稳,“苍泽,你知道是谁吗?”
实验台上的男子眼神没有任何波动,过了好几秒,才断断续续地、如同牙牙学语的婴儿般重复:
“苍.....泽.....是.....谁?”
黑塔瞄了一眼仪器,脑波活动微弱平直,没有出现与记忆检索相关的特征波峰。
这是典型的深度记忆缺失甚至被封锁的反应。她皱了皱眉,决定加大刺激强度。
“景元死了。”
黑塔用一种平静无波的语气,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然而,仪器屏幕上的曲线依旧没有出现预期的剧烈波动。
苍泽的眼神依旧空洞,甚至连一丝疑惑的情绪都没有产生。
黑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连“景元”这个名字都无法激起任何涟漪?
看来遗忘得不是一般的彻底,甚至可能涉及到记忆底层结构的损伤或封锁...啧,这下麻烦大了。
她切换策略,用清晰而缓慢的语速说道:“你,叫苍泽。这是你的名字。记住了吗?”
“苍...泽...”男子无意识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就在这一瞬间,仪器屏幕上,代表深层潜意识活动的区域,突然出现了一连串微弱但异常频繁的波动!
黑塔眼神一凝,立刻追问:“你还记得什么?任何事都可以!教你名字的人?你生活过的地方?战斗的技巧?任何碎片都可以!”
苍泽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陷入了一种极其困难的思索状态。他的嘴唇嗫嚅着,断断续续地说:“名....字.....有个人.....教过我.....我想不起来.....是谁.....”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和挣扎,仿佛在努力打捞沉在漆黑深海的碎片,却徒劳无功。
黑塔无奈地抬手扶住额头。
让他恢复记忆.....这真是一项任重而道远的艰巨工程。
毁灭到底对他的精神和记忆做了什么?!
“黑塔女士,”一直旁观的姬子忍不住开口,她看了看实验台上状态堪忧的男子,又看了看一脸郁闷的黑塔,“这位先生.....他到底是?”
“一位.....老朋友。”
黑塔放下手,双手抱胸,用一种混合着无奈和吐槽的语气说道:
“出了点.....嗯,意外。然后就变成现在这副‘四十二号混凝土拌不通人性’的模样了。”
黑塔的比喻一如既往的独特且让人难以理解。
姬子一时语塞,但还是顺着话题说下去:
“看来他是失忆了,而且.....程度非常深。”
“要不.....让他跟我们一起开拓吧?”三月七眼睛一亮,提出了建议。
同为失忆人士,她对这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病友”产生了强烈的共情:
“说不定在旅途中,看到不同的风景,遇到不同的人和事,能刺激他想起来点什么呢?就像我一样!”
黑塔摸着下巴,认真思考起这个提议。
目前确实没有立竿见影的治疗方案,她的手段更多是针对生理和意识层面的强制干预,而这种涉及深层情感和记忆的复苏。
或许.....这种充满不确定性的“开拓”之旅,反而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而且,她感知到苍泽体内现在只有非常微弱的、无意识的毁灭能量残留,其他力量似乎都沉寂了。
现在的苍泽估计连最基本的刀法都忘光了,暂时不具备太大的危险性。
“.....罢了。”黑塔最终做出了决定,“让他跟你们走一趟也行。”
黑塔想了想,还是把军舰上小黑子叫过来吧。苍泽死后,那个小黑塔一直处于低迷的状态。
黑塔不得不感叹,小黑塔居然也会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