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杨戬戴着墨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震惊。
他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气息紊乱,却说出如此疯狂之言的凡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以身为弹,攻敌之巢?
这是何等的疯狂!何等的决绝!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杨戬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你会瞬间形神俱灭,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这不是普通的死亡。
被两种截然相反的至高神力撕碎,灵魂本源都会被彻底湮灭,从三界六道之中,被完全抹除!
“我当然知道!”
郑前咳着血,笑得却无比畅快。
“形神俱灭,总比眼睁睁看着满城百姓为我陪葬要好!总比看着那个老杂碎得逞要好!”
他的眼神,清明得可怕。
“我烂命一条,能换一个神仙,再搭上一个城市的安宁,这笔买卖,怎么算都值了!”
“更何况……”
他的目光,温柔地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同样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的女孩。
“我答应过她,要保护好这里的。”
“如果我死了,能让她和她的姐妹们都活下来……那就够了。”
杨戬沉默了。
他见过无数仙佛,斩过无数妖魔。
见过为了一己私欲,不惜生灵涂炭的。
也见过为了所谓大道,视苍生为蝼蚁的。
但他从未见过,一个生命如此微弱的凡人,在面对必死的结局时,能爆发出如此璀璨的光芒。
那是属于“人”的光辉。
不屈、无畏,且炽热。
“你的提议,我不能接受。”
良久,杨戬缓缓摇头。
“我是天庭正神,职责是守护三界,而不是牺牲任何一个无辜的凡人。”
“无辜?”
郑前自嘲地笑了。
“我现在这副样子,就是全城最大的威胁,还算什么无辜?
二郎神,别婆婆妈妈的了!你告诉我,除了这个办法,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杨戬再次沉默。
他没有。
他真的没有。
“你看,你也没有。”
郑前仿佛看穿了他的内心。
“时间不多了,对吧?金玉坊那个老狗,快要准备好了,是吗?”
杨戬没有回答,但紧锁的眉头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就别废话了!”
郑前猛地嘶吼起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动手!这是命令!我以一个即将被毁灭的城市里,一个普通公民的身份,命令你,执行这个唯一的方案!”
“我求你了……”
吼声的最后,变成了带着哭腔的哀求。
“救救她们……救救这座城……”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郑前哭了。
为那些无辜的绣娘,为生死不知的苏婉清,也为自己这短暂而憋屈的一生。
杨戬的心,被狠狠地触动了。
他闭上眼睛,额头上的金色神纹剧烈地闪烁起来。
天眼通,运转到了极致!
他在疯狂地推算着。
推算这个方案的成功率,推算后续的因果变化,推算一切可能的变数!
一秒。
两秒。
三秒。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犹豫,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决断。
“好。”
他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一个字,却重如泰山!
“哪吒!”他再次心念传音。
“二哥!怎么样了?!”
“准备好,去南海。”
杨戬的语气快得惊人。
“我接下来会引导他体内的能量,向金玉坊发动一次远程攻击。攻击发出的瞬间,他体内的平衡会彻底崩溃,但能为我们争取到大概……三十息的时间。”
“在这三十息内,观音大士必须到!否则,他还是会死!”
这,就是他推算出来的,唯一的一线生机!
一个疯狂的赌博!
赌他能精准地控制住这次能量的释放!
赌哪吒的速度足够快!
更赌观音大士,愿意出手!
“我明白了!”
哪吒的声音也变得无比郑重。
“二哥,你撑住!我这就出发!”
“郑前!”
杨戬低头看着身下的青年,沉声道:
“听着,过程会很痛苦,比你想象的任何一种酷刑都要痛苦。
你的意识会被狂暴的能量撕扯,你的灵魂会被神火灼烧。你必须守住最后一丝灵台清明,否则,我们两个,连同这座城市,都会一起完蛋!”
“来吧!”
郑前咧嘴一笑:“十八层地狱我都敢闯,还怕这点痛苦?!”
“好!”
杨戬不再犹豫,伸出右手,虚按在郑前的天灵盖上。
“以我显圣真君之名,敕令!”
“阴阳逆转,乾坤借法!”
“开!”
“轰!”
一股磅礴浩瀚的金色神力,猛地灌入郑前的体内!
杨戬没有选择压制,而是反其道而行之,选择了“引爆”!
他要用自己至刚至阳的破法神力,作为最狂暴的催化剂,将郑前体内那两股纠缠的力量,彻底点燃!
“啊啊啊啊啊——!!!”
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了郑前的每一根神经!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是身体,而是一个被点燃的恒星!
无数的能量洪流,在他的经脉里横冲直撞,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在被反复地撕裂、重组、再撕裂!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灵魂,仿佛被扔进了炼丹炉,被无尽的金色火焰和圣洁光芒灼烧,发出“滋滋”的声响。
“守住心神!”
杨戬的暴喝,如同一道惊雷,在他混乱的意识中炸响。
“想你的仇人!想那个老狗!想他还在残害更多的人!”
仇恨!
对!仇恨!
郑前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吕岳那张枯槁而怨毒的脸!
浮现出钱金宝那嚣张得意的嘴脸!
浮现出绣娘们痛苦倒地的身影!
浮-现出苏婉清苍白如纸的脸庞!
“啊啊啊啊!!!”
无尽的怒火,化作了最后的燃料,让他强行凝聚起了即将涣散的意识!
“很好!”
杨戬眼神一凝,引导着那股已经攀升到顶点的恐怖能量,全部汇聚向郑前的右手食指!
整个苏绣阁,不,是方圆数公里的天空,风云变色!
一股足以让神佛都为之战栗的毁灭气息,冲天而起!
金玉坊顶层。
盘膝而坐的吕岳本体虚影,猛地睁开了眼睛,脸上露出了惊骇欲绝的表情。
“这……这是什么力量?!不可能!凡间怎么可能……”
他话还没说完,一股极致的死亡危机,瞬间笼罩了他的心神!
他想逃,却发现自己已经被一股无形的气机,死死锁定!
苏绣阁。
杨戬托着郑前的右手,遥遥指向金玉坊的方向,如同托举着一轮即将爆炸的太阳。
“就是现在!”
“放!”
然而,就在那毁天灭地的能量即将脱指而出的瞬间——
“嗡......”
刺耳的防空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金陵市!
紧接着,十几架涂装着暗红色龙纹的武装直升机,从云层中呼啸而出,巨大的旋翼卷起狂风,将下方的警车吹得东倒西歪!
数十辆黑色的装甲运兵车,以一种蛮横不讲理的姿态,撞开警戒线,将整个苏绣阁区域彻底封锁!
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通过高音喇叭,响彻天地。
“警告!警告!”
“检测到高强度未识别能量反应,能量等级已突破阈值,判定为‘灭城级’威胁!”
“所有人员注意!这里是‘神州异常事物管理局’,第七执行处!下方区域内的所有目标,立刻停止你们的行为!”
“重复一遍,立刻停止!”
“否则,我们将依据《非常规威胁应对条例》最高条款……”
“就地抹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