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莲花楼里蔓延，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良久，归宁终于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李莲花：“哥，我告诉你。”
他知道，仅凭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应对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
只有和哥哥联手，才有胜算，可他又怕，哥哥知道全部真相后，会再次陷入无尽的悲伤。
可隐瞒，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娓娓道来。
从幼时乞讨时偶遇单孤刀，到采莲庄看到他的“尸体”后心生疑窦，离开后偷偷返回云隐山验尸，再到前往单孤刀师娘处打探消息。
从潜伏万圣道证实单孤刀未死，得知他借助南胤之力图谋复国，到因追查罗魔鼎被追杀，从追杀者口中得知冰片是打开罗魔鼎的关键。
从前往元宝山庄寻找线索，到为查清角丽谯的阴谋潜伏金鸳盟，再到慕娩山庄乔装成乔婉娩替毒，最终被李莲花救下。
归宁说完，目光紧紧盯着李莲花，他看到李莲花依旧平静地坐在那里，眼神却有些发愣，眼眶渐渐泛红，里面翻涌着震惊、痛苦与难以置信。
归宁的心猛地一揪，他知道，哥哥此刻定是肝肠寸断。
他开始后悔，后悔自己说得如此直白，后悔将这残酷的真相摆在哥哥面前。
泪水在他眼眶里打转，他从榻上下来，走到李莲花身边，双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抓住李莲花冰冷的手，声音带着浓浓的无助与心疼：“哥，你别这样……哪怕你哭出来，或者骂我一顿也好……你这样，我心里难受……”
李莲花的手紧紧攥着桌上的茶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青筋凸起。
“咔嚓”一声脆响，茶杯不堪重负，碎裂开来，锋利的瓷片划伤了他的手掌，鲜血瞬间渗出。
可李莲花仿佛毫无知觉，依旧维持着攥杯的姿势，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瓷片飞溅，其中一块擦过归宁的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归宁却浑然不觉，只是看着李莲花流血的手，心急如焚。
他连忙站起来，从一旁的柜子里翻出伤药和布条，小心翼翼地捧着李莲花的手，慌乱地帮他包扎。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视线，他却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怕触碰到哥哥的伤口，让他更疼。
可当包扎好伤口的那一刻，归宁再也忍不住，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李莲花的手背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李莲花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抬眸，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归宁，手指微微动了动，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几分迟暮的疲惫：“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归宁抬起头，泪水还挂在脸颊上，他抬手擦了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哥哥问的是他李相夷的身份。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哭腔，眼神诚挚地看着李莲花：“第一次，你让我出门历练，我不知该往何处去，便想着……去了解你。…”
“哥，我总觉得你心里藏着很多事，那些偶尔流露的悲伤，还有突然涌上眼底的落寞，我都看不懂。我想，若是我能多了解你一点，是不是就能对你感同身受了？”
“你总说，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归宁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坚定：“可我不想看着你难过，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所以，我就去查了关于你的一切，查到了李相夷的过往……我只是想走进你，哪怕只有一步也好。”
李莲花的心猛地一颤，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他从未想过，归宁这么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更让他动容的是，归宁知道了一切，却从未点破。
从未强求他变回李相夷，只是默默守在他身边，陪着他钓鱼养花，过着这平淡的日子。
谁说归宁单纯懵懂？这份澄澈与通透，世间又有几人能及？
他反手紧紧抓住归宁的手，心头五味杂陈，如同被乱麻缠绕。
师兄……那个他敬重了一辈子、寻找了一辈子的师兄，竟然恨自己至此。
利用他的死挑起金鸳盟与四顾门的战火，搅动江湖风雨，只为了他的复国大业。
自己多年的执着寻找，原来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李莲花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眼底满是对自己的讥讽与悲凉。
他这一生，仿佛都在被命运捉弄，可悲又可叹。
归宁见他如此，慢慢蹲下身，轻轻抱住李莲花的腰腹，将脸颊贴在他的膝头，声音带着哀求：“哥，别想了，他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李莲花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如同被巨石碾压，他猛地皱紧眉头，一口鲜血从嘴角喷涌而出，溅落在衣襟上，如同绽开的红梅。
眼前一黑，他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哥！哥！！”归宁吓得魂飞魄散，紧紧抱着李莲花软倒的身体，声音里满是慌乱与恐惧。
他连忙将李莲花扶到榻上，盘膝坐好，运转自身内力，源源不断地渡入李莲花体内，小心翼翼地帮他捋顺乱窜的经脉，压制翻腾的气血。
半个时辰后，归宁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变得苍白。
他收回内力，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李莲花，眉头紧锁，满心焦虑却无能为力。
他知道，这件事对哥哥的打击太大，是心病，而非药石能轻易治愈。
一夜过去，李莲花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归宁紧紧握着他的手，指尖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
他伸出手，轻轻抚平李莲花紧蹙的眉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如同呢喃：“哥，别再想了，他真的不值得你这样……哥，醒来吧，求你了。我不能没有你，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啊……我知道你累了，这么多年，你肯定累坏了。你可以睡，但是能不能早点醒来？哥，我等你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