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见忘尘从床上坐起，脸色虽还有些苍白，却已无方才梦魇时的惊惶，便轻轻点了点头。
声音放得温和：“没事就好，刚才可是魇住了？”
他记得方才听见有细碎的呓语，进来时正见孩子攥着被角，额角沁着冷汗，满是无措。
忘尘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衣摆。
方才梦里的画面还残留在脑海里——漆黑的林子，冷得刺骨的风。
还有模糊的呼喊声，可他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李莲花描述，只能轻轻摇了摇头，像只找不到方向的小兽。
李莲花见状，也不追问，只是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暖得让忘尘紧绷的肩线松了些：“醒了就好，要是还累，再休息一会吧。”
忘尘却没躺下，他抬眼看向李莲花，目光落在对方略显苍白的脸颊上。
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段零碎的记忆——有人说过，他的血能治百病，能解百毒。
可那记忆太模糊了，他想不起是谁说的，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只知道眼前的人好像一直不舒服，偶尔会捂着胸口咳嗽，脸色总带着淡淡的倦意。
李莲花见他盯着自己不放，便弯了弯唇：“不休息的话，可要起来喝点粥？厨房温着米粥，还热乎。”
话音刚落，忘尘突然掀开被子下了床，快步走到李莲花身边。
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又把自己的胳膊抬了起来，送到李莲花面前。
他不会说太多话，只能用动作表达——让李莲花取他的血，说不定能治好他的病。
毕竟李莲花之前跟他开过玩笑，说“我可是会吃小孩的”，他虽知道是玩笑，却总觉得“取血”或许是自己能帮上忙的方式。
李莲花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低头看着他举得笔直的胳膊，疑惑道：“胳膊不舒服？还是哪里疼了？”
忘尘急忙摇头，又把胳膊往他嘴边送了送，眼神里满是急切，像是在说“你快试试”。
李莲花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又好气又好笑，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都跟你说了，我是开玩笑的，哪会真吃小孩？”
他顿了顿，语气软了些，“行了，先去喝粥，吃过饭赶紧休息，明天我们去一趟清凉山，说不定能找到点线索。”
忘尘虽没完全明白，但见李莲花不肯，也不再坚持，只是乖乖点头，跟着他往厨房走。
米粥熬得黏糊糊的，还飘着几粒红枣，忘尘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目光却时不时往李莲花那边瞟——他还是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饭后，李莲花去了厨房熬药。
药罐放在小炉子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浓郁的药味很快飘了出来，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手还下意识地捂了捂胸口。
忘尘原本在院子里坐着，听见咳嗽声，立刻站起身跑了过去。
他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李莲花弯腰搅药，每搅一下，就忍不住咳两声，眉头还微微皱着。
忘尘心里一紧，快步走过去，指了指药罐，又指了指自己，眼神坚定——他想帮李莲花熬药。
李莲花回头看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轻笑一声：“你确定可以吗？这药要盯着火候，还得搅着，别烫着你。”
忘尘用力摇头，又指了指药罐，眼神里满是“我能行”的认真，像是在跟李莲花保证。
李莲花见他坚持，又想着孩子大抵是觉得新鲜好奇，便不再阻拦，把手里的蒲扇递给他，自己抱臂站在一旁：“那你小心点，火别太大，每隔一会儿搅一搅就行。”
忘尘接过蒲扇，小跑到墙角拖来自己的小马扎，放在炉子边，然后踮着脚踩上去——炉子有点高，他得踩着凳子才能够到药罐。
他一手握着蒲扇，轻轻往炉子里扇风，火苗“噼啪”跳了跳，映得他的小脸通红。
另一只手拿着长柄勺子，时不时伸进药罐里搅一搅，动作虽有些笨拙，却格外认真，像在做一件极重要的事。
别说，还真有模有样。李莲花靠在后面的柱子上，看着他小小的身影在炉子前忙碌，嘴角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这孩子跟着自己，虽说从不添麻烦，学东西也快——教他认路、辨方向，不过几遍就记牢了，甚至还会帮着收拾东西、喂牛——可他总归是个孩子，缺个正经教他、疼他的人。
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虽说靠着扬州慢吊着，可也有照顾不过来的时候。
李莲花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已有了打算。
等教会他扬州慢，帮他疏通体内紊乱的内力，让他有自保的能力后，就给他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过日子，总比跟着自己颠沛流离、担惊受怕强。
见忘尘熬药的动作没什么问题，火候也控制得刚好，李莲花便转身走出厨房，回到马车上——他还得再想想那首奇怪的童谣，还有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探查。
忘尘听见马车的动静，扭头看了一眼，见李莲花进了车厢，才收回目光。
他咬了咬唇，看了看炉子上的药罐，又看了看一旁放着的菜刀，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又变得坚定。
他记得那段模糊的记忆里说，他的血能治病，说不定加在药里，哥哥喝了就会好。
他小心翼翼地从马扎上下来，拿起菜刀，快速在自己的手心划了一道小口子。
鲜血立刻渗了出来，滴落在事先准备好的空药碗里。
他疼得皱了皱眉，却没吭声，只是用干净的布条紧紧缠住手心，止住血。
等药熬好，温度稍微降了些，忘尘才用勺子把药倒进那个沾了血的碗里，端着碗，快步走到车厢外。
他看见李莲花靠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便轻轻走过去，伸手摇了摇他的胳膊。
李莲花猛地睁开眼，眼神还有些惺忪，看清是忘尘后，才松了口气——方才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