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遇上朱慕这个开挂的对手,此战未必会败。
在原本的历史中,脱脱此次出征本应大获全胜。
至正十二年(1352年)八月,脱脱亲率大军进攻徐州。
九月,徐州城破,脱脱率军展开 ,芝麻李战死。
脱脱凯旋归京,顺帝加封太师,在徐州修建生祠,竖立《徐州平寇碑》彰显其功。
徐州红巾军覆灭后,元军联合各地豪强武装对北、南、西三路红巾军展开全面 ,迫使 入低潮。
朱慕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了本该对 军不利的战局。
可惜,这个秘密永远不会被人知晓。
元顺帝责罚也先帖木儿,既因脱脱战败滞留不归,更因朱慕自立为王之事 。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朱慕!
朱慕称王后立即调兵遣将,派郭兴、郭英兄弟与宋清、廖永忠分兵攻取闽地。
如今福建大半疆土已归朱慕所有。
元朝时闽地已是富庶之地,更有泉州这等国际商港,物阜民丰。
若泉州失守,朝廷本就拮据的赋税将再遭重创,这是顺帝绝不能容忍的。
朱慕之所以能轻易出兵闽地——
全因脱脱葬送了六十万大军!
顺帝无处泄愤,只得拿脱脱胞弟也先帖木儿出气。
横竖这位也不算冤枉。
龙椅上的顺帝声音尖厉:诸位爱卿,莫非这朱慕真是天兵天将?看看脱脱奏折写的什么!
他猛拍御案:朱慕用兵如神,藏兵无形,攻其不备——这是人话吗?朕的 竟说敌将是神仙!荒唐!
如今闽地将失,没了泉州赋税,朝廷拿什么 ?
他脱脱躲在襄阳装聋作哑!
该杀!
杖刑声戛然而止。
金甲侍卫提着血棍禀报:陛下,也先帖木儿断气了!
群臣战栗伏地。
顺帝愕然——他并未下令 。
杖刑自有门道:
若不想 ,纵使杖声震天,不过皮开肉绽;
若要 ,三两闷棍便能令人内腑俱裂。
元顺帝下令责打也先帖木儿时,本意只是稍加惩戒,令其闭门思过。不料廷卫竟将人活活 。
哈麻见状,立即进言:陛下,脱脱领兵在外,耗费国库银两,调用朝廷官员,却屡战屡败。如今龟缩襄阳,不敢面圣。其弟也先帖木儿更是庸碌无能,败坏朝纲,贪淫无度。陛下处死他已是格外开恩。
这番话重新点燃了元顺帝的怒火,对也先帖木儿之死也就不再追究。
哈麻暗自冷笑。虽然收钱办事有违官箴,但除掉脱脱本就是他的计划。如今也先帖木儿一死,朝中再无人敢为脱脱发声,正是绝佳时机。
大都皇宫内,太监们正清洗着殿前血迹。朝堂之上,哈麻继续进谗:脱脱败退后不思进取,盘踞襄阳按兵不动。眼下江西反贼内讧,正是出兵良机,他却坐视不理。莫非是想拥兵自重?
他敢!元顺帝拍案而起,传旨!命脱脱即刻出兵江西,剿灭徐寿辉、陈友谅二贼。若不能平定江南,就让他死在南方!
哈麻闻言大喜。
“还有!”元顺帝怒火未消,继续下令:“即刻查抄也先帖木儿府邸,朕要看看他这些年究竟贪墨了多少银两!”
…………
“什么!我弟弟被陛下处决了?!”
咳咳咳!
脱脱剧烈咳嗽起来,脸色瞬间煞白。
他望着前来宣旨的官员,身形摇晃,几乎站立不稳。
“脱脱兄当心。”
襄阳王博罗佛家奴急忙搀扶,怒目瞪视宣旨官员。
那官员同样面色发白,见脱脱病容憔悴略显担忧,但仍需完成使命。
他继续道:“丞相,陛下命您三日内率兵出征江西,剿灭徐寿辉、陈友谅叛军。下官龚伯遂奉旨担任参议,随军督战并协助丞相平叛。”
“放肆!”博罗佛家奴当即拔刀直指龚伯遂。
这位黄金家族后裔当真敢动手,即便面对天子使者也毫无惧色。
毕竟朝廷屡次 失利,威信早已荡然无存。
“且慢!”
脱脱拦住博罗佛家奴,凝视镇定自若的龚伯遂:“你既奉密旨监督我,为何要如实相告?”
龚伯遂淡然一笑:“在下眼中,唯有脱脱丞相才是朝廷栋梁。哈麻之流不过跳梁小丑,若真让他扳倒丞相,这大元——”
他略作停顿,“只怕气数将尽!”
博罗佛家奴收刀入鞘,颔首道:“倒是个明白人。”
敌意渐消。
脱脱又连咳数声,虚弱道:“承蒙抬爱。没想到兵败之后,朝中还有人愿站在我这边。咳咳咳——”
龚伯遂正色道:“丞相何必自轻?朝中支持者大有人在,只是哈麻势大,众人不敢表露罢了。”
脱脱苦笑摆手:“莫再称我丞相,如今我已不是左丞相了。”
龚伯遂朗声笑道:“在下心中唯有大人配得上丞相之位。况且陛下尚未任命新相,哈麻费尽心机也未能上位,可见圣心明鉴——孰为能臣,孰是奸佞?”
“如此说来,陛下仍在等候脱脱兄戴罪立功,官复原职?”博罗佛家奴喜形于色。
脱脱暗自摇头。没有机会了,他深知这位相伴十余年的陛下性情凉薄,一旦厌弃便永不复用。
陛下空悬左丞相之位,分明是故意吊着我脱脱,好让我拼死为他剿灭朱慕!
若他真念旧情,又怎会对我亲弟也先帖木儿痛下 ?当年他们可是亲密无间啊!
这些念头在脱脱心头翻涌,却终究未出口——君虽负我,我不可负君!
既然因我兵败致使朱慕猖獗到敢在江南称王,这祸患便该由我亲手了结。
朱慕,且看老夫如何将你碾作齑粉!
脱脱振作精神,转头问博罗佛家奴:沙盘室可备妥了?
按丞相吩咐,佛家奴躬身道,自徐寿辉与陈友谅开战起,江西山川沙盘与军情密报便日夜制备。
龚大人同往。脱脱对龚伯遂略一颔首。
三人踏入四壁挂满军事舆图的密室, 江西湖北的精细沙盘上,陈友谅的赤旗已蚕食大半徐寿辉的青旗地盘。
龚伯遂暗自心惊——原来丞相在襄阳养病时,早将屠龙刀磨得雪亮。
可惜啊......脱脱抚过沙盘边缘。他原想坐看朱慕卷入江西乱局:无论朱慕相助哪方,都会背上戕害同盟的恶名。届时他只需散布朱慕吞并义军的消息,再挥师东进......
刘福通?红巾军岂会救援攻打自家兄弟的叛徒!
(
襄阳王府军议厅内,沙盘前的身影凝成一道铁青色的剪影。
脱脱原要做那捕蝉的黄雀,岂料螳螂未出,反被皇帝这株大树压折了脊梁。
哈麻啊哈麻,待我脱脱凯旋回朝之日,必将倾尽全力将你踩在脚下。
脱脱对元顺帝并无怨恨,唯独对哈麻恨之入骨。
若非此人谗言惑主,自己怎会从黄雀沦落为螳螂!
倘若朱慕得知此事,怕是要暗自窃喜吧!
朱慕岂止是窃喜,简直要放声大笑!
金陵汉王府,议事厅内。
朱慕与一众文武官员围坐圆桌。
好不容易止住笑意,朱慕环视众人:诸位看过情报了,有何高见?
身为文臣之首的贾鲁轻叩桌面:朝廷既送上这份大礼,我们自然要笑纳。若脱脱出兵江西,我们便乘虚而入,一举歼灭脱脱,吞并江西。
李善长补充道:时机至关重要,最好等脱脱将徐寿辉、陈友谅打得溃不成军,让他们主动求援,我们师出有名。
胡惟庸点头附和:徐寿辉那边早有归附之意,彭莹玉也已暗中投诚。倒是陈友谅虽口称结盟,每每谈及我军入赣,张定边总是闪烁其词。常将军与张定边交好,可曾探得什么消息?
常遇春一时语塞,他与张定边不过是意气相投,哪来什么情报?
正欲解释,忽想起一事:那日汉王加冕,张定边醉酒后曾提及陈友谅似与濠州红巾军有所勾连。
朱慕诧异:郭子兴不是卧病在床吗?怎会掺和进来?
常遇春摇头:非郭子兴,乃是赵钧用与孙德崖二人。
胡惟庸眯起眼睛:看来这二位也是心怀异志啊。
刘伯温适时开口:此事倒可大做文章。
胡惟庸暗自不悦,他刚嗅到其中玄机,尚未理清头绪,就被这青田人抢了先机。
刘伯温的存在让胡惟庸如鲠在喉,总觉得对方夺走了自己汉王首席谋士的位置。
在朱慕的文臣体系中,贾鲁居首,李善长次之,沈万三最得信任,胡惟庸始终处于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
但胡惟庸岂是甘居人下之辈?他早已盯准汉王身边谋士的空缺,意图弯道超车。
这个职位虽不高,却能常伴君王左右。每逢出征,其他文臣留守后方,唯有谋士得以随军同行。
危险?那正是机遇所在!
险中求富贵,何惧生死。
若能成为汉王心腹,莫说沈万三,便是超越贾鲁、李善长也未必无望。
胡惟庸对逢迎之术向来颇有自信。
未料尚未展露才智,半路杀出个刘伯温,竟被汉王钦点为谋士。
胡惟庸对此人厌恶至极。
此刻刘伯温抢先道破他的心思,胡惟庸怒火更甚,冷声道:刘大人既言良机,总该说出个子丑寅卯。
他断定刘伯温不过投机取巧——濠州红巾军勾结陈友谅的消息,连常黑脸这莽夫都才知晓,岂能即刻想出对策?
刘伯温却从容笑道:确有些粗浅想法。
伯温但说无妨。朱慕温言道。
胡惟庸与刘伯温的龃龉他心知肚明。但对君王而言,臣子相争反倒利于制衡。若众臣铁板一块,王权岂非形同虚设?
基地光环仅保证忠诚,却非驯服。正如忠臣死谏,亦是赤诚。
平衡之道,唯明君可掌。朱慕自诩尚算贤明。
刘伯温续道:郭子兴病危,其使者暗表托孤之意,可见雄心已泯。孙德崖、赵钧用桀骜难驯,三人必有裂隙。不若......
厅内鸦雀无声。纵是胡惟庸亦默然——这刘伯温,确比他快了一步。
(金陵城。汉王府议事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