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吧。”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两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了赵大海的心头。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那双三角眼里,第一次,浮现出了真真切切的,无法掩饰的惊骇。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陆遥会继续虚张声势。
陆遥会害怕,会退缩。
陆遥会拿王定国当挡箭牌,要求离开。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陆遥会如此精准地,指出了那个地方!
那个只有他和几个心腹才知道的,真正的埋骨之地!
采石场的矿坑,只是一个幌子,一个用来吸引注意力的伪装。
那间废弃的泵房,才是真正的坟墓!
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那个小兔崽子……
一瞬间,赵大海的脑海里闪过少年那张低着头的脸,一股暴戾的杀意直冲天灵盖!
“你他妈的……诈我?!”
赵大海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他那只戴着金戒指的拳头,携着一股恶风,猛地朝陆遥的脸上砸去!
这是他被戳穿所有伪装后,最本能,也是最直接的反应。
先打倒这个让他恐惧的年轻人!
然而,他的拳头,在半空中停住了。
一只手,像铁钳一样,牢牢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是陆遥。
陆遥依旧站在原地,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他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了手,就轻而易举地挡住了赵大海这势大力沉的一拳。
“赵书记,恼羞成怒,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陆遥的声音,依旧平静。
但他的手,却在缓缓发力。
赵大海只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个液压虎钳给夹住了,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那张肥脸因为痛苦而扭曲,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想去帮忙,却被陆遥一个冰冷的眼神给钉在了原地。
“你……你……”
赵大海惊恐地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蛮力,在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他身后的几个壮汉,看到老大被制,怒吼一声,就要扑上来。
“都别动!”
陆遥一声低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威慑力。
那几个壮汉的脚步,硬生生地停在了原地。
因为他们看到,陆遥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拿出了手机。
屏幕上,是一个正在倒计时的红色数字。
27:16。
“我刚才说过,每半小时报一次平安。”
陆遥的目光,从几个壮汉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回赵大海扭曲的脸上。
“现在,你们可以赌一下。”
“是你们先把我打死,还是这个倒计时先归零。”
“我提醒你们一句,归零的结果,可不仅仅是报警那么简单。”
他松开手,像是扔垃圾一样,将赵大海的手腕甩开。
赵大海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捂着自己几乎要断掉的手腕,满眼都是不敢置信。
恐惧。
前所未有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的理智。
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什么肥羊。
他是一头披着羊皮的史前凶兽!
他不仅有钱,有势,有脑子,甚至还有着与他外表完全不符的,恐怖的武力值!
“赵……赵大海……”
一直瘫软在旁边的王定国,终于找回了一点声音。
他扶着树,颤颤巍巍地站直了身体,指着赵大海,嘴唇哆嗦着。
“你……你……杀人了?”
他再蠢,也看明白眼前的状况了。
这不是商业纠纷,这是刑事案件!
是杀人埋尸!
一想到自己竟然被卷入这种事情里,王定国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赵大海没有理会王定国。
他死死地盯着陆遥,大脑在飞速运转,寻找着最后一丝翻盘的可能。
动手?
不行。
这个年轻人的身手太诡异,而且他那个倒计时的威胁,赵大海不敢赌。
跑?
更不行。
他跑了,就等于坐实了所有罪名。以这个年轻人展现出的能量,他跑到天涯海角,也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办?
怎么办!
豆大的汗珠,从赵大海的额头滚落,他的眼神,在疯狂的绝望和求生的本能之间剧烈挣扎。
“陆董,有话……好说。”
终于,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他的姿态,彻底软了。
“哦?”陆遥挑了挑眉,“你想怎么说?”
“这件事,是我一个人做的,跟村里其他人没关系!”
赵大海喘着粗气,急切地说道。
“古建军他……他当年敲诈我!我失手……失手把他打死了!”
他开始编造谎言,试图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过失杀人的受害者。
“我承认,我错了!我愿意赔偿!他家里人要多少钱,我都给!一百万!不,五百万!”
他看着陆遥,眼神里带着一丝哀求。
“陆董,你也是求财。只要你放我一马,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西山这片地,以后你说了算!我给你当牛做马!”
“钱?”
陆遥笑了,笑声里充满了嘲讽。
“赵书记,你是不是忘了,我刚为这个项目,准备了一个亿的见义勇为基金。”
“你觉得,我会缺你那五百万?”
赵大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至于你说,你一个人做的……”
陆遥的目光,缓缓扫过他身后那几个脸色同样难看的壮汉。
“他们,不知道?”
“那个被你们打断腿,扔进江里的律师,不知道?”
“那个被你们全家威胁,不得不远走他乡的记者,不知道?”
“还有那个给你们通风报信,帮你删帖的内鬼,也不知道?”
陆遥每说一句,赵大海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像是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审判台前,所有的罪恶,都被一一揭开。
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他到底是谁?!
“你……你到底是谁?”赵大海声音嘶哑地问出了这个盘旋在心底最深处的疑问。
“我?”
陆遥上前一步,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我是一个,被你们逼得家破人亡的受害者的……朋友。”
“我替他们来,讨个公道。”
赵大海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什么偶然的投资考察。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精准的复仇!
他彻底绝望了。
陆遥直起身,退后两步,重新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赵书记,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他指了指赵大海的口袋。
“自己拿出手机,打110。”
“就说,你要自首。”
“这样,在法庭上,或许还能给你算个情节。”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打。”
陆遥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我就只能,帮你了。”
死寂。
后山上,只剩下风声呜咽。
赵大海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他的手,在口袋里,握着那部冰冷的手机,却仿佛有千斤重。
打,还是不打?
这是一个通往地狱的选择题。
而他身后,那几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壮汉,此刻早已没了声息,一个个面如死灰,双腿筛糠般地抖动着。
他们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当赵大海被迫做出选择的那一刻,他们所有人的末日,就已经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