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仙洞外的尘土尚未落定,骨魔遁走时留下的阴冷气息却如附骨之疽,萦绕在残破的防御阵纹之间。韩烨几乎是踉跄着冲到凌玥身边,那双刚刚还蕴含着法则之力的拳头此刻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后怕,而是源自心底深处的惊悸——方才若再晚一步,他或许就要永远失去眼前这个人了。
凌玥半跪在地,肩头的伤口泛着乌黑的色泽,腐骨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着她的灵脉。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原本清亮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灰翳,呼吸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那柄陪伴她多年的月影剑斜插在不远处的石缝里,剑身沾染着几点黑血,连流光都黯淡了几分。
“凌玥!”韩烨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嘶哑,他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将凌玥揽入怀中。指尖触及她肩头的刹那,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上来,那毒素竟连他运转《九转玄功》后滚烫的气血都能冻结几分。
“别...别管我...”凌玥艰难地睁开眼,看到韩烨嘴角溢出的血迹,以及他周身隐隐紊乱的灵气波动,心头猛地一紧,“你的灵晶...是不是裂开了?”
韩烨没有回答,只是从储物戒中翻出一个玉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瓶中躺着三枚通体碧绿的丹药,正是他早年在玄铁域时,墨长老亲手炼制的“清蕴解毒丹”。此丹虽非针对腐骨毒的特效药,却能暂时压制天下奇毒,为后续治疗争取时间。
他捏开凌玥的牙关,将一枚清蕴解毒丹喂了进去,随即双掌贴合在她的后背,强行催动体内尚未完全稳固的灵气,缓缓渡入她的经脉。然而,就在他的灵气与凌玥体内的毒素相遇的瞬间,异变陡生——
“噗!”
韩烨只觉胸口像是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一股狂暴的反噬之力从灵晶处炸开,顺着经脉疯狂冲击四肢百骸。他眼前一黑,喉头一阵腥甜,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洒在凌玥的白衣上,宛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触目惊心。
“韩烨!”凌玥惊呼出声,想要挣扎着推开他,却被他死死按住。
“别动!”韩烨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这毒霸道,若不及时压制,你的灵脉会被彻底腐蚀...”
他此刻的灵晶本就因强行中断突破而布满裂纹,刚才为了逼退骨魔,又不顾一切地催动了尚未融合的法则之力,灵晶早已濒临崩溃。如今强行渡入灵气,无异于雪上加霜。每一次灵气的流转,都像是有无数把小刀在灵晶内部切割,剧痛让他浑身肌肉都在抽搐,视线也开始模糊。
但他不敢停。
他清楚地记得,当年在玄铁域的落日崖下,是凌玥不顾自身安危,将重伤的他从妖兽口中救下;记得在飞升通道中,她为了掩护他,独自抵挡那些追杀者的攻击;记得来到仙界后,她始终不离不弃,默默支撑着摇摇欲坠的紫云阁...这份情,早已超越了同门之谊,是刻在骨血里的羁绊。
“以我精血,引毒归元...”韩烨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双掌之上,随即再次按在凌玥的后背。这一次,他不再单纯渡入灵气,而是将自身蕴含着《九转玄功》之力的精血融入其中。
玄功精血至阳至刚,与腐骨毒的阴寒属性恰好相克。当那股带着灼热气息的精血灵气涌入凌玥经脉时,她肩头的乌黑之色明显褪去了几分,原本凝滞的灵气也开始缓缓流动。
“呃...”凌玥闷哼一声,毒素被压制的过程同样痛苦,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韩烨的灵气中夹杂着一股微弱却坚韧的法则波动,那是他冲击大罗境时留下的印记。她心中又是感动又是自责——为了救她,他竟连自己的道途都不顾了。
远处传来急促的破空声,玄尘带着几名紫云阁的长老匆匆赶来。当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韩烨半跪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血迹斑斑,周身灵气紊乱得几乎要溃散;而被他护在怀中的凌玥,虽然气息稍有恢复,但肩头的毒伤依旧触目惊心。
“韩烨!”玄尘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搭在韩烨的手腕上,灵识探入的瞬间,他的脸色骤然变得无比凝重,“你的灵晶...怎么会裂成这样?”
韩烨此刻已经耗尽了大半力气,听到玄尘的话,他只是虚弱地笑了笑,目光落在怀中气息渐稳的凌玥身上,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她没事...就好...”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后倒去。玄尘眼疾手快,连忙将他扶住,这才发现韩烨的灵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那些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几乎要将整枚灵晶彻底撕碎。
“快!抬回紫云阁!”玄尘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通知丹堂,备好所有疗伤丹药,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稳住他的灵晶!”
几名长老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韩烨和凌玥分别抬上担架。玄尘望着韩烨苍白的面容,又看了看凌玥白衣上那抹刺目的血迹,眉头紧锁。他活了数千年,见过无数为了突破不择手段的修士,却从未见过有人像韩烨这样,为了保护他人,甘愿舍弃自己唾手可得的大罗境道途。
“痴儿啊...”玄尘轻叹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赞许,“但这股心性,或许才是真正能走到巅峰的道...”
一行人匆匆离去,只留下残破的陨仙洞在风中矗立。洞口的防御阵纹早已破碎,洞壁上还残留着打斗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药香与阴寒毒素混合的复杂气息。没有人注意到,一缕极其微弱的银色法则碎片,从韩烨刚才站立的地方升起,悄然钻入地下,消失不见——那是他刚才强行催动力量时,从灵晶中逸散出来的法则印记,也是他与大罗境之间,仅存的一丝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