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风城的秋意渐浓，街道两旁的梧桐叶被染成金黄，一阵风过，便簌簌落下，铺满青石板路。韩烨的炼器铺前却依旧热闹，自从他在坊市节上以炼体实力震慑众人后，订单便从未断过，尤其是高阶灵器的需求，几乎要排到三个月后。
这日午后，韩烨正在内室打磨一块刚出炉的玄铁，试图在其中融入一丝炼体本源气——自从突破《九转玄功》第三转后，他发现本源气不仅能辅助修炼，还能与灵器产生奇妙的共鸣，让炼制出的器物更具灵性。吴昊则在柜台后清点账目，时不时抬头应付前来询价的修士，脸上带着与往日不同的沉稳——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他已能独当一面。
“叮铃——”
门口的风铃被推门声惊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吴昊抬头望去，眉头微微一皱。来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裙摆上绣着暗金色的鸦纹，正是赵家千金赵灵珊。她身后跟着两名赵家护卫，神色肃穆，与往日不同的是，赵灵珊脸上那股标志性的高傲已淡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疲惫。
“韩先生在吗？”赵灵珊的声音略显沙哑，目光越过柜台，望向内室的方向。
韩烨早已察觉到门外的气息，手中的玄铁打磨并未停顿，淡淡开口：“赵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赵灵珊深吸一口气，示意护卫留在门口，独自走进内室。她的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各式灵器图谱，又落在韩烨手中那块泛着幽光的玄铁上，最终定格在他专注的侧脸。曾几何时，她还视这个“伪灵根”修士为可以随意拿捏的棋子，可如今，对方的实力与声望早已远超赵家，甚至能决定岚风城的势力格局。
“我是来送一样东西的。”赵灵珊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锦盒，放在旁边的工作台面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放下什么易碎的珍宝。
韩烨放下手中的工具，用布擦了擦手，才拿起锦盒。盒子入手温润，上面刻着繁复的灵纹，显然是用特殊木料制成，专门用来保存灵物。他打开盒盖，一道柔和的白光从盒内溢出，照亮了内室的角落——盒中躺着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玉石，通体莹白，内部仿佛有云雾流转，散发出一种能安抚心神的气息。
“凝神玉？”韩烨挑了挑眉。他曾在《天工造物录》中见过记载，这种玉石产自极寒之地的冰层之下，百年才得一块，最显着的功效便是辅助修士凝聚灵晶，压制突破时的灵气暴动。对于即将冲击王灵境的修士而言，这无疑是至宝。
“韩先生果然识货。”赵灵珊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这是赵家压箱底的东西，是当年我祖父从一处上古遗迹中所得，据说能提升三成凝聚灵晶的成功率。”
韩烨指尖拂过凝神玉的表面，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能量，以及玉石内部天然形成的奇特灵纹——这些灵纹似乎能自发地引导灵气按照某种规律运转，与他之前研究的臂骨阵盘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合上锦盒，看向赵灵珊：“赵家拿出如此重礼，想必不只是来送东西的吧？”
“韩先生快人快语。”赵灵珊迎上他的目光，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决绝，“我希望韩先生能帮赵家一个忙——不，是做一笔交易。”
“说说看。”韩烨将锦盒放在桌上，并未立刻收下，也没有拒绝。
“黑风谷的矿脉之争，想必韩先生有所耳闻。”赵灵珊的声音低沉下来，“秦家这些日子动作频频，拉拢了不少中小家族，甚至连韩家主脉都隐隐有支持他们的意思。再过半月，就是约定划分矿脉的日子，若是秦家得逞，赵家在岚风城的立足之地，怕是要被彻底挤压干净了。”
韩烨点点头。黑风谷的矿脉蕴含丰富的“玄铁矿石”，是炼制玄灵境高阶灵器的核心材料，秦赵两家为此明争暗斗了近半年。他与秦家有合作，与赵家却只有冲突，按道理说，秦家占据优势对他更有利。
“我知道，韩先生与秦家往来密切。”赵灵珊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说道，“但唇亡齿寒的道理，韩先生不会不懂。秦家若彻底吞并赵家的势力，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韩先生这个‘外人’？毕竟，您手里掌握的炼器术，足以让任何一个家族眼红。”
这话倒是点醒了韩烨。他确实没想过秦家独大后的局面。秦岳此人看似温和，实则野心不小，之前借他之手打压赵家，恐怕早已算计好后续的扩张。
“赵小姐想让我做什么？”韩烨问道。
“半月后的矿脉划分仪式上，我希望韩先生能公开支持赵家。”赵灵珊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不必您出手相助，只需您站出来说一句，赵家与您有合作意向，秦家便不敢太过放肆。作为回报，这凝神玉归您，赵家还愿将黑风谷矿脉的三成收益分给您。”
韩烨看着她眼中的恳切，心中却没有丝毫动摇。他很清楚，这种公开站队意味着什么——那会彻底打破他目前在三方势力中保持的平衡，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更何况，赵家的衰落已是必然，就算他出手，也不过是延缓其灭亡的时间，得不偿失。
“赵小姐，你应该明白。”韩烨拿起锦盒，指尖在盒面上轻轻敲击，“我与秦家合作，是因为有利可图；我不与赵家为敌，是因为没必要。但这不代表我会为了赵家，去得罪秦家，甚至韩家。”
赵灵珊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微微颤抖：“韩先生，这是赵家最后的机会了。若是黑风谷再落入秦家手中，我们连缴纳年贡的资源都凑不齐，不出半年，就会被秦、韩两家彻底吞并！”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往日的高傲荡然无存：“我知道，之前赵家对您多有冒犯，赵坤的伏击，灵珊的无礼……我在这里给您赔罪了！”说着，她竟真的微微屈膝，做出了一个道歉的姿态。
韩烨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中微动。他能感觉到，赵灵珊此刻说的是真心话。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赵家千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
“凝神玉我收下了。”韩烨突然开口，将锦盒收入储物袋，“算是我买的，日后赵家若有需要炼器的地方，我可以给个成本价。”
赵灵珊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您这是……”
“但我不能介入黑风谷的纷争。”韩烨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修士之路，从来没有依靠他人就能走下去的道理。赵家走到今天这一步，与其说是秦家打压，不如说是自己一步步错过来的。就算我这次帮了你们，下次呢？”
他顿了顿，看着赵灵珊失魂落魄的样子，补充道：“岚风城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若是赵家真的难以维系，解散家族，让族人各自寻找出路，未必不是一条活路。”
这句话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赵灵珊的心理防线。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扶着身后的工作台才站稳，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只剩下麻木的空洞。
“我明白了。”她低声说道，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是我太天真了。”
说完，她转身向外走去，脚步虚浮，曾经挺直的脊背此刻微微佝偻着，与来时判若两人。门口的护卫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却被她挥手甩开。
看着赵灵珊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吴昊忍不住开口：“韩烨哥，我们这样会不会太……”
“对她，对赵家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韩烨走到窗边，望着赵灵珊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与其让他们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如早点认清现实。”
他拿出那个锦盒，再次打开。凝神玉的光芒在他掌心流转，内部的灵纹清晰可见。这块玉石的价值确实极高，但更吸引他的是其中的灵纹结构——这或许能为他凝聚灵晶提供新的思路。
“赵家的结局，从他们选择用阴谋手段对付我时，就已经注定了。”韩烨合上锦盒，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突破王灵境。岚风城的平静，怕是维持不了多久了。”
吴昊点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继续清点账目。内室中只剩下炼器炉中炭火偶尔爆出的噼啪声，以及韩烨略显沉重的呼吸——他知道，随着赵家的衰落，岚风城的势力平衡将被彻底打破，而他这个“第三方”，也终将被卷入更大的旋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