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韩烨醒了。吴昊还在打鼾，口水顺着嘴角浸湿了稻草，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推开铁匠铺的木门，清晨的寒气扑面而来，带着露水的清冽。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月亮还没完全隐去，像枚银币挂在光秃秃的枝桠上。韩烨走到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昨夜盘膝打坐的地方还留着淡淡的体温。他仰头望着残月，忽然想起谷洪说的“气在万物”——原来月光里真的藏着气，铁器里有，汗水里有，连吴昊的呼噜声里都带着一股憨直的气。
他试着抬手，模仿谷洪教的手势，缓慢地画了个圆。指尖划过空气时，竟真的感觉到一丝阻力，像在水里划动。这丝阻力顺着手臂蔓延到胸口，与丹田那团微弱的气息撞在一起，让他打了个轻颤。
“原来不是我学不会，是我太急了。”韩烨喃喃自语。以前总想着一步登天，像那些修士一样飞天遁地，却忘了最基础的道理——铁要千锤百炼才能成钢，气要日积月累才能成形。他抡锤时的力道，淬火时的专注，甚至给吴昊补衣服时的耐心，都是在“修行”。
这时，铁匠铺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吴昊揉着眼睛走出来，头发乱糟糟的像堆草。“你咋起这么早？”他打了个哈欠，看见韩烨的手势，忽然乐了，“你这是在学镇上算卦先生的样子？”
韩烨收回手，脸上发烫，却没生气。“你不懂。”他笑着说，“这是在练力气呢。”
“练力气？”吴昊凑过来，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胳膊，“比得过我这肱二头肌不？”
两人打闹着回到铁匠铺，炉火很快又烧了起来。韩烨把铁块放进火炉，看着火苗舔舐铁料，忽然觉得这场景无比熟悉——就像月光在经脉里游走，就像气息在丹田汇聚。他抡起大锤时，不再想着“气”该往哪走，只是顺着力气自然落下，却发现每一锤都比以前更稳、更准。
吴昊在一旁拉风箱，看着火星溅在韩烨脸上，忽然说：“烨哥，你今天好像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吴昊挠挠头，“就是觉得你抡锤的时候，像……像咱爹以前说的‘手眼身法步’都合上了，看着特顺眼。”
炉火越烧越旺，映红了两人的脸。韩烨抡着锤，听着铁料在重击下发出的闷响，忽然明白：所谓修行，从来不是脱离生活的空想，而是把每件事做好的认真。就像这铁，要经得住烈火，受得住敲打，才能成器。
他看着铁块在锤下渐渐成形，边缘越来越规整，心里那点因“无灵根”而生的自卑，终于像炉渣一样被敲掉了。
太阳升起来时，第一把镰刀打好了。韩烨把镰刀递给吴昊，刀身映着晨光，亮得能照见人影。“你看，”他说，“只要肯下功夫，铁能成器，人也能成事。”
吴昊接过镰刀，掂量着说：“确实比以前的好用！”他忽然想起什么，又道，“对了，昨天镇上的王掌柜来说，要订五十把锄头，说是春耕要用。”
“好啊。”韩烨笑着添了眉，“正好，咱多练练就手。”
炉火噼啪作响，锤声再次响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沉稳，更有力。韩烨知道，从今天起，他的修行之路，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