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静立于“炎心秘境”中央,目光最后扫过这方承载了他数月潜修时光的洞天福地。暗青色的石地光洁依旧,顶部垂落的星辰石散发着恒久不变的柔和辉光,那面流动的墙壁外,赤红色的熔岩河依旧不知疲倦地咆哮奔腾,将毁灭与生机一同封存在这地底深处。
是时候离开了。
他走到那具莹白如玉的遗骸前,再次躬身,行了一个郑重的告别之礼。“炎矶前辈,授艺护身之恩,林羽永世不忘。今日离去,必不负前辈所托,善用传承,探寻大道。” 声音在寂静的洞窟中回荡,带着沉诺的分量。
礼毕,他不再犹豫。心念一动,将炎矶上人留下的那些尚未用完的、相对普通的炼器材料和一些零散灵石重新放入那个灰色储物袋,并未带走,而是将其轻轻放在了遗骸之旁。他只取走了传承玉简、玄冰刺、流波山令牌以及那些珍贵的丹药和上品灵石。这是对逝者的尊重,也是为这方秘境留下一份薪火相传的可能。
接着,他看向身旁体型已然缩小至寻常豹子大小、气息内敛却更显神骏的火精狻猊。经过这段时间的恢复与巩固,狻猊不仅伤势尽复,实力稳稳停在了三阶巅峰,距离重返四阶只有一步之遥,其灵智更是有了长足的进步。它似乎明白即将发生什么,金色的瞳孔中闪烁着兴奋与对未知外界的好奇,用头颅亲昵地蹭了蹭林羽的手臂,低吼一声,表示已准备就绪。
“此行需借地脉之力,过程或有颠簸震荡,你且忍耐,紧守心神,莫要抗拒我的灵力包裹。” 林羽以神念传递信息。狻猊低吼回应,表示明白。
林羽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至最佳。养剑后期的磅礴剑元力在经脉中奔腾流转,神识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开始向四周的岩壁深处探去。得益于炎阳剑柄彻底炼化后带来的强大亲和力,他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清晰地“看”到了秘境之外,那更加复杂、浩瀚的地脉网络。
无数条赤红色的能量流,粗壮如龙,纤细如丝,彼此交织,奔流不息,构成了一张覆盖整个地底世界的庞大能量互联网。它们有的平静如深潭,有的湍急如瀑布,更有些地方能量相互冲撞,形成紊乱的旋涡和危险的节点,散发着不稳定的毁灭气息。他甚至能隐约感知到,在一些能量极其充沛的节点附近,盘踞着一些散发着古老、强横、冰冷意志的存在,那是栖息于地底深处的强大生物,绝非目前的他所能招惹。
他的目标明确——沿着地脉网络,向上,向着那代表着生机与自由的地表方向穿梭!
他选中了一条距离秘境屏障最近、能量相对平稳、且整体流向隐隐向上的地脉支流。这条支流约有水桶粗细,内部能量呈稳定的赤红色,流速适中,如同一条地下暗河。
“就是它了!”
林羽眼中精光一闪,左手虚按在身旁狻猊的背上,精纯的剑元力涌出,化作一层柔韧而紧密的金色光罩,将狻猊完全笼罩在内。同时,他全力运转《星火燎原》卷中记载的“地脉遁行术”残篇法门,自身灵力波动开始以一种极其玄奥的频率调整、震荡。
嗡——
一股奇异的共鸣感在他与选中的那条地脉支流之间产生。他周身空间开始微微扭曲,脚下坚硬的石地仿佛化作了荡漾的水波。那层包裹着他和狻猊的金色光罩,此刻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与地脉能量同源的赤红色光晕。
“走!”
低喝声中,林羽一步迈出,身影如同鬼魅般,毫无阻碍地融入了前方看似坚实无比的暗青色岩壁之中!狻猊只觉周身一紧,眼前景象骤然变幻,不再是熟悉的秘境洞窟,而是被一片流动的、温暖的、充斥着磅礴能量的赤红色光芒所取代。
地脉穿梭,正式开始!
刚一进入地脉支流,林羽便感受到了与之前在秘境附近小范围练习时截然不同的压力。地脉能量奔流的速度远超他的预估,那股推动力强大无比,仿佛置身于一条失控的地下高速洪流之中,身不由己地向前猛冲。四周是粘稠如液态火焰的能量,即使有炎阳剑柄的气息中和以及自身灵力的护持,那无所不在的挤压感和高速移动带来的空间撕扯感,依旧如同无数把钝刀子在刮擦着身体和神魂。
他必须全力运转遁术法门,才能勉强维持住自身与地脉能量的契合状态,确保不被这股洪流甩出去或者直接同化。同时,他还需分心二用,以神识为“舵”,小心翼翼地感知着前方地脉的走向,并不断微调着自身在能量流中的“角度”,确保大方向是向上,而非被带入更深、更危险的地底。
这不仅仅是对灵力的巨大消耗,更是对心神意志的极致考验。他的神识如同绷紧的弓弦,不敢有丝毫松懈,时刻扫描着前方可能出现的任何异常。
狻猊被牢牢护在灵力光罩内,它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这奇异的景象。赤红的光芒在眼前飞速后退,仿佛穿越一条无尽的火焰隧道。它能感受到外界那恐怖的能量波动,若非林羽的护持,它恐怕瞬间就会被碾碎。它乖巧地蜷缩着身体,收敛自身所有气息,生怕给林羽带来一丝额外的负担。
前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林羽猛地神色一凝!
在他的神识感知中,前方不远处,两条规模不小的地脉支流交汇碰撞,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不稳定的能量旋涡!那旋涡如同一个张开的巨口,疯狂吞噬着周围的能量,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连光线似乎都在那里扭曲、湮灭!更可怕的是,旋涡中心偶尔迸发出的能量乱流,如同无形的利刃,足以撕裂金丹修士的护体罡气!
“不好!绕开!”
林羽心头一紧,毫不犹豫地催动灵力,试图引导自身所在的这条地脉支流偏离原有轨迹,绕过那个死亡旋涡。然而,地脉之力何等磅礴?以他个人之力想要强行改变其流向,无异于螳臂当车!
眼看距离那旋涡越来越近,恐怖的吸力已经开始拉扯他的护体灵光,身形变得不稳。危急关头,林羽眼中厉色一闪,毫不犹豫地引动了体内炎阳剑柄的一丝本源气息!
“嗡!”
一股淡金色、带着无上威严的煌煌之气,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这股气息仿佛带着某种“命令”的意味,虽然微弱,却让周围狂暴的地脉能量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与“敬畏”!就是这一瞬间的凝滞,让那死亡旋涡的吸力微微一缓!
林羽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将全身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遁术法门,强行在粘稠的能量流中,做了一个极其惊险的、近乎九十度的直角变向,如同游鱼摆尾,险之又险地擦着那能量漩涡的边缘,冲入了旁边一条相对细窄、但流向更为平缓的支流!
“轰隆!”
身后传来能量旋涡不甘的咆哮与沉闷的撞击声,仿佛两头巨兽在搏斗。林羽脸色一白,喉头一甜,强行将涌上来的逆血压了下去。方才那一下强行变向,几乎耗尽了他大半灵力,更是让他的经脉受到了不轻的震荡。怀中的狻猊也感受到了那恐怖的危机,发出一声带着后怕的低呜。
“无妨,继续走。” 林羽深吸一口气,迅速吞下一颗“九转还灵液”,一边炼化药力恢复灵力,一边不敢有丝毫停歇,继续沿着新的地脉支流向上穿梭。
接下来的路程,更是步步惊心。地底世界绝非坦途,其危险远超想象。
他曾感知到一条隐藏在岩层深处的、散发着冰冷死寂气息的庞大阴影,那阴影仅仅是散逸出的一丝意志,就让他神魂颤栗,仿佛被天敌盯上,他立刻收敛所有气息,如同最卑微的尘埃,远远绕行,不敢惊动分毫。
他也曾误入一片地磁元罡极其混乱的区域,那里的地脉能量不再是温暖的赤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幽蓝色,散发着干扰神魂、扭曲方向的混乱波动。他的神识在这里受到了极大的压制,方向感变得模糊,好几次差点迷失。他只能依靠与炎阳剑柄之间那丝微弱的、指向地表方向的先天感应,如同在暴风雨中依靠灯塔的微光,艰难地调整着方向,一点点摸索着穿过了那片区域。
还有一次,他遭遇了一场小规模的地脉能量潮汐。仿佛地底打了个喷嚏,原本平稳的能量流瞬间变得狂暴无比,如同海啸般汹涌澎湃,无数能量乱流如同鞭子般抽打在他的护体灵光上,发出噼啪的爆响。他只能将狻猊紧紧护在怀中,将剑元力催发到极致,化作一道金色的梭形光芒,硬顶着狂暴的能量冲击,如同逆流而上的小舟,艰难前行。待到冲出那片潮汐区域,他已是浑身衣衫破损,嘴角溢血,灵力再次濒临枯竭。
这地脉穿梭,绝非轻松的旅行,而是一场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的冒险。每一次危机的度过,都依赖着他强大的神识预警、精妙的遁术操控、炎阳剑柄的先天压制,以及那么一丝不可或缺的运气。
狻猊在这个过程中,也由最初的好奇兴奋,变得紧张而沉默。它紧紧依偎着林羽,能清晰地感受到林羽每一次灵力爆发后的虚弱,每一次险死还生后的凝重。它金色的瞳孔中,对林羽的依赖与信任,也在这共同的磨难中,变得更加深沉。
时间在地底穿梭中失去了意义。林羽只知道,他体内的灵力耗尽了又恢复,恢复了又耗尽,丹药一瓶瓶减少,身上的伤势添了又愈,愈了又添。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地脉能量正在逐渐变得“稀薄”,那种属于大地深处的沉重与压抑感在缓缓减轻,而一种代表着生机与活力的、属于地表世界的微弱气息,开始如同遥远的歌声般,隐隐传入他的感知。
“快到了!” 林羽精神一振,疲惫的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他再次选中一条明显向上、能量温和的细小支流,如同攀爬藤蔓一般,沿着它奋力向上“游”去。
周围的岩层结构开始发生变化,出现了更多的孔隙、裂缝,甚至能感知到地下水的流动和植物根系的微弱生机。地脉能量的颜色也从深赤红,逐渐变为橙红,最后趋于一种明亮的、带着水汽的淡红色。
终于,在不知经历了第多少次灵力即将耗尽的虚脱感袭来时,林羽的神识猛地“穿透”了最后一层相对薄弱的岩层和土壤,感知到了上方那广阔、自由、充满了阳光、空气与海水气息的世界!
“就是这里!破!”
他凝聚起体内最后一股精纯的剑元力,融合着一丝炎阳剑气,不再维持与地脉的契合,而是如同利剑出鞘般,猛地向上方冲去!
“噗——!”
仿佛穿透了一层薄薄的水膜,周身那粘稠、灼热的地脉能量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轻松感!刺目的阳光透过眼皮传来久违的温暖,清新而略带咸腥的海风涌入鼻腔,耳边响起了哗啦啦的海浪拍岸声,以及海鸟清脆的鸣叫。
林羽带着狻猊,如同潜龙出渊,从一处偏僻海滩的湿润沙地中冲天而起,带起漫天飞扬的沙粒!
他在半空中稳住身形,缓缓落下,双脚终于踏上了坚实(却不再是地底那般压抑)的地面。
他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适应着这突如其来的光亮与广阔。举目四望,眼前是一片金色的沙滩,沙滩后方是郁郁葱葱的椰林与灌木,再远处,则是蔚蓝无垠、波光粼粼的浩瀚大海。天空高远,白云悠悠,与他在地底深处那暗无天日、危机四伏的经历相比,简直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怀中的狻猊也兴奋地挣脱了他的灵力包裹,落在地上,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它用爪子扒拉着柔软的沙子,嗅着空气中陌生的植物气息和海水的味道,发出欢快而新奇的低吼。阳光洒在它新生的、赤金色流光的毛发上,熠熠生辉。
林羽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这自由的空气,感受着阳光照在脸上的温暖,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油然而生。从被元婴修士追杀,坠入地底,得遇古修遗泽,潜修突破,再到如今凭借地脉遁行术,携带伙伴成功脱离地底,重见天日……这其中的艰辛、危险与机遇,不足为外人道。
他略微辨识了一下方向,根据太阳的位置和脑海中残留的对当初那座火山方位的记忆,大致判断出,此地距离当初被追杀的那片海域,恐怕已有不下千里之遥。烈阳宗的追兵,短时间内应是难以寻到此地了。
“总算……暂时安全了。” 他低声自语,紧绷了数月的心弦,终于可以稍稍放松。
新的征程,将从脚下这片陌生的海滩正式开始。而他的第一个目标,便是寻找前往“流波山”的方法。
(第12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