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缕曦光刺破云层，为连绵的雪原镀上了一层淡金。
隔离区的巨门在沉重的机括声中缓缓开启，不再是囚笼的界限，而是一道欢迎的门楣。
黑渊巨兽，不，现在应该称他为张卫国了。
他那庞大的身躯在站起的瞬间，似乎卸下了千钧重负。
覆盖体表的黑色甲壳上，那些曾如烙铁般灼烧他意志的符文已然崩裂，黯淡无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的光泽，仿佛被无数道目光温柔地抚摸过。
他没有丝毫迟疑，迈开沉重的步伐，主动走出了隔离区。
在他面前，一道由小墨热线投影出的虚拟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三个字：我愿归化。
直播间内，经历了整夜紧张与共情的亿万观众，在这一刻彻底沸腾。
【赢了！我们赢了！不是靠炮火，是靠人心！】
【谁说眼泪是软弱？
老子的眼泪不值钱，哭死我了！
欢迎回家，老张！】
【看见没？
那帮高高在上的所谓神明联盟，他们的“忠诚”一戳就破！
什么集体意志，狗屁！
就是精神pUA！】
【Gm - 001！
这个编号我记下了！
这是我们龙国第一位“归化巨兽”！
是活生生的传奇！】
【前面的，什么叫归化巨兽，叫同志！张卫国同志！】
指挥中心内，气氛却在短暂的喜悦后迅速转为高度专注。
苏白将最后一口汽水喝完，随手把空罐子精准地投进垃圾桶，他亲自走到操作台前，调出Gm - 001的电子凭证，对着通讯器，用一种既庄重又带着一丝调侃的语气说道：“恭喜你，张卫国同志，编号Gm - 001，从此刻起，你正式成为龙国第十四亿零一万‘饲养计划’成员。你的户口本和三险一金正在加急办理，至于伙食标准嘛……先来十箱‘信任泡面’尝尝咸淡。”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声低沉而略显生涩的嗡鸣，那是张卫国在尝试回应，声音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最终，通过小墨热线的翻译，化作两个字：“谢谢。”
【哈哈哈哈苏神还是那个苏神，办户口本可还行？】
【三险一金！
我破防了，我工作三年了还没这待遇！
老张，咱俩换换？】
【十箱泡面！来自十万担保人的爱，这波是顶级奢华！】
【我怎么感觉苏神说的‘饲养计划’，好像我们所有人都在里面……】
【前面的你发现了华点，我们不都是被国家饲养的崽吗？（褒义）】
韩青放下望远镜，脸色凝重地走到苏白身边，低声汇报：“最高指挥部发来贺电，同时……情报显示，在张卫国同志完成归化的十五分钟内，已有三个与神明联盟签订了‘巨兽兵器租借协议’的国家，其境内的同类巨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停滞作战、指令延迟现象。”
秦岚的指尖在数据流瀑布上飞速划过，补充道：“我们监控了全球网络的情绪波动。在那些国家，民众对巨兽的讨论第一次出现了‘恐惧’和‘愤怒’之外的词汇——‘同情’‘迷茫’，甚至……‘羡慕’。有一条高赞评论是这么说的：‘如果连冰冷的战争机器都渴望回家，那我们这些被迫为联盟卖命的人呢？’”
“这才哪到哪？”苏白咧嘴一笑，眼神里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那帮家伙的神坛是建立在‘绝对忠诚’和‘无上权威’上的。现在我们证明了，他们的忠诚可以被一碗泡面瓦解，他们的权威连一个想回家的念头都压不住。等他们发现，咱们这儿，不光是‘觉醒的英雄’有人欢迎，就连他们眼里的‘失败品’‘残次品’，那些在战场上受伤、精神崩溃、失去价值的‘耗材’，我们都愿意回收、治疗、给一个安稳的晚年……到那时候，他们那座用谎言和恐惧堆砌的神坛，不塌都难。”
苏白的话音刚落，叶寒一直紧盯的破解界面突然跳出了刺耳的警报。
“老大，不对劲。”叶寒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神明联盟的反应比我们预想的要快，而且……很阴险。”
他将一道数据模型放大到主屏幕上：“他们在紧急升级‘忠诚重铸程序’。原先的程序逻辑是用集体意志强行覆盖个体意志，现在，他们加入了一个新的模块——‘模拟觉醒’。”
“模拟觉醒？”秦岚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没错。”叶寒解释道，“他们正在尝试模拟‘张卫国’的整个精神波动曲线，包括他被高维烙印折磨的痛苦，被我们‘全民共情锚定’注入信息时的意识反应，甚至连最后归化的那一瞬间的解脱感……他们都在试图用数据复刻出来。如果我没猜错，他们下一步，就是制造‘假觉醒巨兽’。”
指挥中心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卧槽！这帮狗东西太脏了！】
【特洛伊木马！他们想派间谍过来！】
【这可怎么办？
我们的‘归化通道’是基于信任建立的，如果来一个假的，把我们骗了，那整个计划就全毁了！】
【一旦出现一次渗透成功，公众的信任就会崩塌，以后再有真心想归化的巨兽，我们也不敢信了！】
【太毒了！这是要从根子上毁掉我们的希望啊！】
韩青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必须立刻关闭申请通道！进行安全升级！”
“不行。”苏白和秦岚几乎异口同声地否定。
秦岚冷静地分析：“通道一旦关闭，就等于向外界承认我们的系统存在巨大漏洞，承认我们的‘信任’不堪一击。这正是敌人希望看到的，它会立刻浇灭其他巨兽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
苏白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显得异常轻松：“慌什么？人家考试作弊，我们就要取消考试吗？当然是把题出得更难一点，让作弊的无从下笔。”
他看向叶寒：“记忆溯源仪的核心是什么？”
叶寒立刻回答：“读取过去三年最痛的一刻。这种极致的情感波动，是灵魂层面的烙印，极难伪造。”
“那就加一道题。”苏白打了个响指，“除了读取‘最痛’，再加一道‘最暖’。痛苦可以被放大和模拟，但生命中最微小、最真挚的温暖瞬间，那种发自内心的、与冰冷程序截然相反的感受，是无法被伪造的。一个被当成纯粹兵器的东西，它的记忆库里，会有被母亲轻抚头顶的触感吗？会有吃到第一口甜食的惊喜吗？会有在夕阳下看到一只蝴蝶的宁静吗？”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可以模拟出一部催人泪下的悲情史诗，但他们绝对模拟不出一首质朴无华的童谣。让他们来，来一个，我们验一个。正好也让全世界看看，我们欢迎的，不只是一个强大的战士，更是一个渴望被爱的灵魂。”
【高！苏神这招实在是高！】
【对啊！痛苦可以共情，但幸福的细节是独一无二的！】
【妈的，格局！什么叫格局！这就叫格局！】
【我突然好想知道老张‘最暖’的记忆是什么……】
命令被迅速执行，叶寒的团队立刻着手升级“记忆溯源仪”的程序，在“归化投喂证明申请通道”的规则下，悄无声息地增加了一行小字：补充验证项——“至暖时刻”溯源。
夜色渐深，雪原的风似乎也平息了许多。
张卫国被安置在一处专门为他改造的、更为宽敞舒适的生态模拟区内，那里有山有水，甚至还有一个巨大的温泉池。
他正笨拙地用巨大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撕开一袋“信任泡面”的包装，学着记忆中那些人类家庭合影里的样子，尝试着品尝这第一份属于“自己”的食物。
指挥中心内，众人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准备轮班休息。
就在这时，主控台的全球监控系统上，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突然亮起了一个柔和的、代表“新申请”的绿色光点。
与之前神明联盟所在区域的红色警报不同，这个光点的位置，位于龙国东方的蔚蓝大洋深处，一个以樱花和高科技闻名的岛国——扶桑。
秦岚的目光第一时间被吸引过去，她调出了申请者的基本信息识别码，瞳孔骤然一缩。
“苏白……”她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个申请者……它的能量特征和生命形态，与我们资料库里扶桑神话体系中的一头传说生物高度吻合。”
韩青也凑了过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复杂能量结构图，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形态……难道是……”
苏白没有回头，他只是看着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绿色光点，仿佛能穿透万里重洋，看到那个提出申请的存在。
他沉默了片刻，脸上那种惯常的慵懒和戏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猎人看到顶级猎物般的兴奋与凝重。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指挥中心都为之一静。
“看来，有人比神明联盟更沉不住气，也更懂得……什么叫‘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