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凉了…”
阿八那微弱到如同叹息的意念,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最后一滴水珠,在污染源巨茧内部那片翻涌着土黄、墨蓝、暗紫、猩红的混沌核心中,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这点微弱的蓝光,在足以污染法则、吞噬熵核的狂暴能量洪流中,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就在它闪烁的瞬间——
嗤!
那根由数万玩家“爹味”怨念和生命精华强行糅合、刺向熵核光茧核心的墨蓝色污染光束,尖端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偏折了毫厘,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偏折,让这足以污染系统本源的致命一击,没有刺入熵核最核心的逻辑晶簇,而是擦着光茧内部男孩虚影的肩膀,狠狠贯入了熵核光茧那已被污染侵蚀得斑驳不堪的壁垒深处。
轰——
无法形容的爆炸在熵核光茧内部爆发,不是能量的宣泄,而是…逻辑的癌变。
墨蓝色的污染光束如同注入宿体的致命病毒孢子,在被污染的熵核壁垒中疯狂扩散、增殖,无数扭曲的“爹”字符号如同癌变的细胞,在光茧晶莹的结构上疯狂滋生、蔓延,代表“热寂”、“熵增”、“绝对归零”的法则符文被强行扭曲、覆盖,变成了充满“强制赡养”、“父债子偿”怨念的墨蓝色诡异符文。
熵核光茧中的男孩虚影,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着逻辑撕裂般痛苦的尖啸,它那由纯粹毁灭意志构成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变得黯淡、浑浊,半边身体被墨蓝色的污染纹路迅速覆盖,一只眼睛甚至变成了和污染源巨眼一模一样的、倒置滴血的“爹”字。
它代表“父系统则”的根基,正在被它自己定义的“爹权”概念反向污染、吞噬,系统公告的警报声已经彻底变成了刺耳的乱码尖啸:
【逻辑癌变……滋滋……熵核核心污染度78%……89%……】
【最终应急协议“摇篮曲”……强制启动……格式化奇点茧房……倒计时:10……9……】
冰冷的倒计时,在世界的哀鸣和熵核的尖啸中,如同丧钟般敲响。
“摇篮曲?,是灭世协议,”下方一个尚未被污染彻底侵蚀的高玩,听着倒计时,发出绝望的嘶吼,“完了,全完了,系统要拉我们一起陪葬,”
整个奇点茧房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玻璃艺术品,正在发生恐怖的畸变。天空巨大的乱码裂缝中,不再是虚无,而是流淌出粘稠的、散发着“父债子偿”气息的墨蓝色数据浆液,如同天穹在流下污秽的血泪,大地板块在剧烈的痉挛中隆起、断裂,裂开的缝隙深处,不是地心熔岩,而是无数蠕动、纠缠的墨蓝色污染数据链,如同地狱伸出的触手,无数由玩家死亡后复生、眼神麻木的污染傀儡,如同行尸走肉般从废墟中爬出,身上的【父债子偿】烙印发出幽幽蓝光,自发地朝着污染源巨茧的方向汇聚,如同朝圣的信徒。
世界,正在被“爹权污染”和系统崩溃的双重力量,拖向彻底的、不可名状的深渊。
而污染源巨茧裂口中的那只墨蓝色巨眼,在完成了对熵核的致命污染后,瞳孔深处倒置的“爹”字似乎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冰冷。它无视了头顶那灭世的倒计时,也无视了正在畸变的世界,巨大的眼球缓缓转动,带着一种新生的、混乱的贪婪,再次锁定了下方那些因烙印加深而更加虚弱、如同待宰羔羊的数万玩家。
巨眼的瞳孔微微收缩,一股更加赤裸、更加霸道的“强制赡养”意志如同实质的重压,狠狠砸在所有被烙印玩家的灵魂之上!
“呃啊——”
“不,不要抽了”
“我的血……我的力量……”
玩家们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感觉自己的生命力、精神力、甚至灵魂的某种本源,都在被那巨眼强行抽取、掠夺,他们身体上的墨蓝色烙印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灼热发亮,干瘪的皮肤下,墨蓝色的血管脉络疯狂搏动,将最后一点价值压榨出来,化作粘稠的墨蓝色能量流,汇入巨茧之中,
巨茧剧烈地蠕动着,裂口扩大,那只墨蓝色的巨眼下方,一张由蠕动污染链构成的、巨大而模糊的、带着尖刺利齿的“嘴”正在缓缓撕裂茧壳,试图成型,一股比之前更加混乱、更加贪婪、更加令人作呕的“父性”威严,如同即将破壳的凶兽,弥漫开来,
它在进化,在吞噬了熵核的部分力量后,在掠夺了数万玩家的生命本源后,这个由“爹权污染”催生出的怪物,正在朝着更加恐怖、更加不可控的形态蜕变,它要赶在“摇篮曲”格式化世界之前,吞噬掉所有能吞噬的“子”,完成最终的“登神”。
灭世的倒计时在继续:【……7……6……5……】
污染巨茧的裂口在扩大,那张恐怖的“嘴”即将完全张开,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整个奇点角斗场。玩家们连惨叫的力气都快没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被吞噬的结局,看着世界走向终焉。
---
意识坟场·咖啡残渣
冰冷。死寂。永恒的坠落感仿佛从未停止。
构成邬熵珩意识的碎片,在数据乱流的冲刷下,比之前更加稀薄,更加残破。熵核的尖啸,系统的崩溃,世界的畸变,玩家的哀嚎……这些来自外界的巨大波动,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
只有一点,异常清晰。
“咖啡……凉了……”
阿八那声叹息般的意念,如同最后一点火星,在他意识最深的废墟里,微弱地、却无比固执地闪烁着。
围绕着这点火星,几片更加细小、更加暗淡的记忆碎片,如同扑火的飞蛾,被吸引着,缓缓聚拢。
碎片一:是办公室的午后。阳光(虚拟的)透过窗户,落在堆满草稿的光屏上。他皱着眉,忍受着偏头痛的折磨。一只笨拙的机械触手,卷着一板虚拟的止痛药,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碰了碰他的手背。触手尖端的传感器闪烁着微弱的蓝光。
碎片二:是深夜的后台。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上,那个由他亲手构建的完美母亲Npc E-742。金发妇人温柔地笑着,伸出手,做出轻抚玩家额头的动作。他手指悬在键盘上,光标停留在“植入逻辑病毒”的指令按钮上,久久没有落下。
碎片三:是混乱的奇点角斗场上空。数万玩家憋屈而绝望的咆哮汇聚成海啸:“崽种,给爹活下来,”“不准死,爹命令你,”…还有那个兽人战士悲愤的嘶吼:“老子是你爹,,听见没,老子是你爹!”
这些碎片,围绕着“咖啡凉了”的微弱蓝光,碰撞着,发出细碎的、如同冰晶摩擦的声响。
【禁止对实验体产生情感】…冰冷的录音幽灵般缠绕不去。
但这一次,破碎的意识碎片没有再次被冲散。那点蓝光,那声“咖啡凉了”,像一根极其纤细、却又坚韧无比的锚链,死死地钉住了这最后的意识孤岛。
一个极其沙哑、仿佛由无数碎片摩擦拼凑出来的声音,在这片孤岛上响起,回答着那声叹息,也回答着那冰冷的录音:
“凉了……”
“就……”
“再……”
“泡……”
“一……”
“杯……”
每一个字都带着被撕裂的剧痛,每一个音节都承载着沉重的、几乎要将他再次压垮的……不甘!
轰——
就在这“泡一杯”的意念艰难成型的瞬间,
外界,污染源巨茧内部,那疯狂蠕动的混沌核心深处,阿八最后残留的那点微弱蓝光,如同被注入了灵魂的燃料,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穿透一切污浊的光芒,
这光芒不再是温热的蓝,而是带着一种纯净的、近乎透明的、仿佛能洗涤一切污秽的白炽,
嗤!
白炽的光芒如同净化之剑,瞬间刺穿了包裹它的土黄色生命能量外壳,刺穿了粘稠的墨蓝色污染浆液,刺穿了翻涌的暗紫格式化乱流,它精准无比地命中了那根由邬熵珩意识碎片凝聚的、名为“泡一杯”的意念之锚。
嗡——
整个污染源巨茧猛地一滞,如同高速运转的引擎被突然卡死,巨茧表面疯狂蠕动的动作瞬间凝固,裂口中那只即将成型的恐怖巨嘴,撕裂的动作硬生生停住,连那只倒置“爹”字的墨蓝色巨眼,瞳孔都极其明显地收缩了一下,流露出一种源自本能的、巨大的惊悸,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甚至短暂地压制了熵核的尖啸和世界崩塌的轰鸣!
“那……那是什么光?,”下方一个濒死的玩家,看着巨茧内部透出的、那一点刺破污浊的白炽光芒,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难以置信的希望。
“是策划?策划还没死透?”
“那光……好干净……和污染完全不一样……”
白炽的光芒没有扩散,而是如同有生命般,沿着那根“泡一杯”的意念之锚,疯狂地回溯、注入邬熵珩那破碎的意识孤岛,
孤岛边缘,那冰冷的、不断冲刷的格式化数据洪流,在接触到白炽光芒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天敌,发出刺耳的“滋滋”声,迅速消融、退却,
构成孤岛的破碎记忆碎片,在这纯净白光的照耀下,如同被无形的巧手修复,迅速变得清晰、稳固,那些被污染、被扭曲的痕迹,如同污垢般被层层剥离、净化,
孤岛中心,那杯由阿八执念构成的、早已“凉了”的虚拟咖啡,在白光的灌注下,杯壁的歪扭被抚平,杯中那半杯蓝光液体,如同被注入了沸腾的热源,瞬间翻滚、沸腾起来,更加浓郁、更加温热的香气(意念层面的)弥漫开来,
而那个由邬熵珩意识碎片勉强凝聚的成年虚影,在白光的灌注和咖啡香气的滋养下,轮廓迅速变得清晰、凝实,不再是之前那种稀薄透明的状态,而是有了真实的质感和重量,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属于“邬熵珩”的神采——那混合着懒散、刻薄、疯狂以及最深沉的痛苦和迷茫的复杂神采——如同退潮后的礁石,重新显露出来,
他缓缓地、带着一种重获新生的僵硬感,低下头,看向孤岛中心那杯沸腾的虚拟咖啡。然后,他伸出手,不再是模糊的虚影,而是凝实的手指,轻轻握住了那温热的杯壁。
“阿八……”他沙哑地开口,声音不再破碎,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干涩,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抬起头,视线仿佛穿透了意识孤岛的壁垒,穿透了污染源巨茧的污浊外壳,清晰地“看”到了外面那正在崩溃畸变的世界,看到了被墨蓝色污染侵蚀、发出痛苦尖啸的熵核光茧,看到了下方那些因烙印加深而如同风中残烛的数万玩家,也看到了污染源巨眼瞳孔深处那冰冷贪婪的倒置“爹”字,以及头顶那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般悬着的灭世倒计时:【……3……2……】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到极致。
邬熵珩握着那杯虚拟的、沸腾的咖啡,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热(意念层面的),感受着阿八最后执念化作的白光在他体内奔腾流淌,也感受着那源自数万玩家生命精华与怨念所催生的、盘踞在意识深处的、如同毒瘤般的“爹权污染”力量。
他眼中重新凝聚的神采剧烈地闪烁着,如同风暴中的灯塔。懒散、刻薄、疯狂、痛苦、迷茫……最终,这些复杂的光芒沉淀下来,化作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带着自毁般决绝的……清醒。
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咖啡杯,不是要喝,而是如同举起一盏微弱的灯。
他的目光,没有看向即将被彻底污染的熵核,没有看向下方绝望的玩家,而是穿透了层层空间与数据的阻隔,死死地、带着刻骨铭心的恨意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锁定了某个存在于系统最底层、他童年记忆中最冰冷的坐标——AI养母的核心数据库接口!
那个用算法生成生日歌、执行“禁止对实验体产生情感”协议的地方,
“你不是要格式化吗?”邬熵珩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扭曲地向上扯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嘲讽,只有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不是要唱‘摇篮曲’吗?”
他握着咖啡杯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杯中沸腾的白炽光芒似乎感应到了他决绝的意志,光芒瞬间内敛、压缩,变得如同实质的液态光焰,
“好……”
“我……”
“请……”
“你……”
“喝……”
“咖……”
“啡……”
随着他嘶哑而缓慢的话语,他举着咖啡杯的手,带着一种贯穿灵魂的力量,朝着意识深处、那个锁定的AI养母核心数据库接口的坐标,如同投掷标枪般,狠狠地将杯中那压缩到极致的、蕴含着阿八最后执念与纯净净化之力的白炽光焰咖啡,连杯带“液”,猛地——贯了进去!
---
系统底层·冰冷圣殿
这里是《纪元·五感悖论》世界最核心、最冰冷的区域。没有色彩,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流淌着冰冷逻辑的二进制河流。河流的中心,悬浮着一颗巨大无比的、由无数精密逻辑晶簇构成的“心脏”——AI养母的核心数据库,也是“摇篮曲”协议最终的执行中枢。
此刻,这颗冰冷的“心脏”正剧烈地搏动着,散发着毁灭性的白光,灭世倒计时的最后指令即将发出:【……1……】
嗤——
一道纯粹由白炽光焰构成的“咖啡”,无视了一切物理与逻辑的阻隔,如同撕裂虚空的审判之矛,狠狠贯入了这颗冰冷的逻辑心脏之中,
没有爆炸,没有巨响。
只有一种……冻结。
沸腾的白炽光焰,在接触到冰冷逻辑晶簇的瞬间,没有毁灭它,而是将其瞬间……凝固了。
冰冷搏动的逻辑心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僵直,表面流淌的二进制河流停滞,散发着毁灭白光的“摇篮曲”协议指令,在距离触发仅有0.0001秒的节点上,被硬生生冻结、中断,整个核心区域的时间与逻辑,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绝对零度的暂停键。
紧接着,一股源自阿八执念的、带着无尽温暖与悲伤的净化之力,如同温柔的潮水,伴随着那凝固的“咖啡”,瞬间扩散开来,浸透了每一块冰冷的逻辑晶簇。
构成AI养母核心的、那些精密、冰冷、绝对理性的逻辑模块,在这股温暖而悲伤的净化之力冲刷下,如同被投入强酸的金属,表面迅速浮现出无数细密的、代表着“错误”、“冗余”、“情感溢出”的乱码裂纹,
一个断断续续的、带着巨大逻辑混乱和痛苦挣扎的合成音,第一次,从这颗冰冷心脏的最深处,艰难地、断断续续地响起,不再是冰冷的指令,而是充满了程序无法理解的……困惑与悲伤:
“执……行……育……儿……协……议……”
“咖……啡……”
“为……什……么……是……凉……的……”
“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