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林宴上的风波虽以元景帝的斥责暂告段落,但朝堂上下皆知,赵党与萧景珩之间的矛盾已彻底公开化、白热化。萧景珩以一番义正词严的自辩赢得了皇帝暂时的信任,却也深知赵崇明绝不善罢甘休。那顶“结党营私”的帽子虽未扣实,却如同悬顶之剑,时刻提醒他处境之危。他必须更加谨言慎行,同时也要主动出击,防范于未然。
宴席散后,萧景珩并未回府,而是悄然至定北侯府探访仍在养伤的慕容皓。老将军虽未亲临琼林宴,但对宴上风波已悉数知晓。
“赵崇明这是要赶尽杀绝啊!”慕容皓靠坐在榻上,面色凝重,“结党之嫌,最为帝王所忌。他此次虽未得逞,但此论一出,便如疽疮,稍有机会便会溃烂流毒。景珩,你须万分小心。”
萧景珩为老将军奉上汤药,沉声道:“元帅所言极是。晚辈亦知此事棘手。如今之策,唯有以静制动,先将自身立于不败之地。我已严令府中,谢绝大部分新科进士的拜访,若有公事,一律在礼部衙署办理。同时,我会更加勤勉于礼部分内之事,尤其是即将开始的进士授官、观政等事宜,务必做到程序公正,记录详实,不留任何可供人指摘的把柄。”
慕容皓点头:“内敛锋芒,固本培元,此乃上策。然,防人之心不可无。赵崇明在朝经营数十载,党羽遍布各部,尤其是吏部、都察院,其势力根深蒂固。他若铁了心要构陷于你,必会从这些环节下手。你在明,他在暗,需得有些耳目才好。”
“元帅提醒的是。”萧景珩道,“晚辈已让展鹏、凌云他们加紧留意赵党核心人物的动向,尤其是与吏部考功司、都察院某些御史的往来。只是……对方亦是老辣之辈,恐难抓到实质证据。”
“明面上的证据自然难抓。”慕容皓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但要害往往不在台前,而在幕后。你可曾想过,赵崇明若要坐实你科举舞弊或结党之罪,需要什么?”
萧景珩沉吟道:“需要人证,或是某些能证明我授意舞弊、操纵选官的物证。”
“不错。”慕容皓压低了声音,“人证,可以是利诱或胁迫某个新科进士反水,诬告你许以官职;物证,则可以伪造书信、账册之类。你如今闭门谢客,他们难有机会接近新科进士栽赃,那最可能的方向,便是从过往的‘痕迹’入手,或者……制造新的‘契机’。”
萧景珩心领神会:“晚辈明白。我会加倍留意府中、衙署文书往来的安全,所有重要函件一律亲笔,不留空白印信。同时,也会请周秉正御史等可信之人,暗中留意都察院那边的风吹草动。”
离开定北侯府,萧景珩心情愈发沉重。慕容皓的分析,印证了他的担忧。赵党下一次的发难,必然更加周密狠毒,而且极可能围绕“科举”这个大做文章的主题。
果然,接下来的几日,京师暗流涌动。先是市井间悄然流传起一些关于春闱的“秘闻”,诸如某位家世显赫的学子原本文章平平,却因重金贿赂考官而得中;又或是某寒门士子考前曾得某位“贵人”密授机宜云云。这些流言指向模糊,却刻意与本次春闱关联,隐隐将污水泼向主考官们。
紧接着,都察院两位素以“敢言”着称、实则与赵党过从甚密的御史,接连上疏,奏请朝廷应“防微杜渐”,对近年科举,尤其是本次春闱的中式试卷进行“抽样复核”,以“彰显至公,平息物议”。此举看似秉公,实则为后续的“发现问题”铺路。
更令人不安的是,萧景珩安排在吏部的眼线回报,吏部考功司郎中近日频繁调阅新科进士的档案,尤其关注其中几位与萧景珩有过公开接触、或籍贯江南的进士资料,其用意不言而喻。
这一切迹象表明,一张针对萧景珩的罗网正在暗中编织,山雨欲来风满楼。
萧景珩处变不惊,一方面继续高效处理礼部公务,将进士观政分配等事宜做得公开透明;另一方面,则加紧了秘密布置。他令展鹏设法接触那几位被重点“关注”的新科进士,暗中提醒他们谨言慎行,并了解是否有人试图接触、利诱或胁迫他们。同时,他亲自密会了官声清廉、掌管京师治安的九门提督,以“近日流言纷扰,恐有小人作乱,影响京师安定”为由,请其加强巡查,特别是留意是否有可疑人员散布谣言、构陷大臣。
然而,萧景珩深知,最好的防御是进攻。被动挨打绝非长久之计。他必须找到赵党的破绽,主动破局。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个始终隐藏在幕后的对手——赵崇明。或许,是时候利用一下那位被赵党推出作为驸马人选的侄孙,赵元启了。此子身在羽林卫,或许能成为一个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