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徊深邃的眼底像是骤然掠过了什么，风暴般汹涌，却又在瞬间归于平静。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所有伪装，直抵灵魂。
过了好几秒，就在栖欢快要维持不住脸上那点小得意时，他忽然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那弧度快得像是错觉。
他转回头，继续擀着面皮，语气平淡无波，却扔下一句让栖欢差点跳起来的话：
“栖欢，”他叫她的名字，声线低沉而平稳，“你终于……酒醒了？”
栖欢：“！！！”
他知道了？他看出什么了？还是……只是在说她昨晚喝醉的事？
一股热气腾地冲上脸颊，不知道是羞恼还是别的什么。她张了张嘴，想反驳，想继续作，却发现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
这个男人……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她只能气鼓鼓地瞪着他流畅擀皮的动作，像只被捏住了后颈皮的猫，嚣张气焰暂时被打压，只剩下满心的不服气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抓包后的慌乱。
厨房里只剩下面团与案板接触的轻响。
而晏徊放在料理台下的另一只手，无声地握紧，又缓缓松开。那紧绷的指节，泄露了他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的心绪。
栖欢被晏徊那句“你终于酒醒了？”噎得半天没说出话。
她瞪着晏徊，那双妩媚的眸子此刻燃着小小的火苗，像只被踩了尾巴又碍于面子不能立刻发作的猫。她心里翻江倒海，他到底什么意思？是看出了她的变化，还是单纯在讽刺她昨晚的失态？
不行，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栖欢深吸一口气，决定无视他那句话。她重新端起那副骄纵的架势，目光落在晏徊那双正在灵巧捏褶子的手上。
男人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用力时微微泛白。此刻沾着些许面粉，正专注地将柔软的面皮捏出精巧的十八个褶，动作行云流水。
“喂，”她又开始找茬，指着那即将成型的小笼包，“褶子要捏得均匀，不然蒸出来不好看。”
晏徊动作没停，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回了句：“嗯。”
又是“嗯”，栖欢觉得这个字简直成了她的紧箍咒。
她气不过，又凑近了些，几乎能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温热：“还有，馅料里的姜末要剁得极细，我不能吃到姜的口感，但必须要姜的香气去腥，懂吗？”
这要求堪称刁钻。
管家在门口听得冷汗都快下来了。
晏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将手里包好的那个小笼包放下，然后拿起一块姜，开始用刀背细细地碾压、剁碎。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令人恼火的从容，仿佛她所有无理的要求，在他这里都只是寻常。
这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让栖欢非常不爽。
她正想再提点更过分的要求，脚边忽然传来一阵柔软的触感。
“喵~”
一只通体雪白、唯有尾巴尖带着一点墨色的布偶猫，优雅地蹭着她的脚踝。猫咪拥有一双湛蓝如宝石的眼睛，此刻正仰着头，娇声娇气地又叫了一声。
这是栖欢养的猫，叫“大王”，名字是她起的，十足十的嚣张，性格也被养得跟她有几分相似，骄矜又黏人。
栖欢弯腰，将大王抱进怀里。柔软的猫咪依偎在她胸前，让她烦躁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她纤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大王顺滑的皮毛，目光却依旧落在晏徊身上。
有了盟友在怀，她的气焰又回来了些许。
“大王也饿了。”她抬着下巴，语气理所当然，“它的进口猫粮吃腻了，今天要加餐，吃你做的清蒸鳕鱼，不要放盐，要蒸得恰到好处，不能老。”
管家：“……”他觉得今天自己的职业生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让晏先生下厨给人做蟹粉小笼已经是破天荒了，现在还要给猫做清蒸鳕鱼？
晏徊剁姜末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目光先是落在栖欢怀里那只通体雪白的布偶猫上——猫咪正舒服地眯着眼，享受着主人的抚摸。然后，他的视线缓缓上移，定格在栖欢那张写满了“我就是在故意找事，你能拿我怎样”的娇艳脸蛋上。
厨房暖色的灯光下，她抱着猫站在那里，乌发雪肤，眼尾微挑，明明是一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却因怀里那只同样骄矜的猫，和她眼角眉梢那点不自觉流露的、等待他反应的小得意，莫名组合成一种……张牙舞爪的奶猫既视感。
凶是真的有点凶，但更多的，是一种让人心头发软、只想顺毛撸的娇憨。
晏徊深邃的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波动再次浮现。他看了她几秒，直看得栖欢又开始有点心虚，以为他终于要发火时——
他却只是淡淡地移开目光，重新拿起刀，语气平静无波：
“好。”
这下，连栖欢都愣住了。她怀里的大王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喵”了一声，蹭了蹭她的手臂。
晏徊不再说话，开始处理另一块新鲜的鳕鱼。他熟练地清洗、切片、放入盘中，准备上锅蒸制。整个过程安静而高效，仿佛给夫人做点心、给夫人的猫做鱼，是他每日的例行公事。
栖欢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心里那点因“作妖成功”而产生的得意，渐渐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这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原剧情里那个对她冷漠无情、巴不得她赶紧作死离婚的晏徊，怎么会是眼前这个……对她几乎有求必应、连给猫做鱼都亲力亲为的男人？
难道……
一个荒谬的念头闯入她的脑海。
难道晏徊他……也恢复记忆了？
这个想法让她心跳骤然加速，一股混合着惊喜、慌乱和更加浓烈的心虚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抱着猫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大王不舒服地“呜喵”了一声。
不会吧？如果他恢复了记忆，那看着她之前为了陆廷上蹿下跳，他岂不是……气得要命？可现在这反应，也不像啊？
栖欢脑子里乱成一团，之前给自己做的所有心理建设，在晏徊这反常的、近乎纵容的态度面前，显得摇摇欲坠。
厨房里只剩下蒸锅逐渐升起的水汽声，和男人沉稳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