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服务器房的门“吱呀”一声推开，李慕白走出来，手里捏着个U盘，指节泛白。王铁柱跟在后头，一边走一边活动肩膀，脖子咔咔作响。
“这一宿没合眼，我这骨头都快散架了。”他咧嘴一笑，“不过值啊！那姓李的要是知道咱们手上有他卖祖宗的铁证，脸得绿成菜窖里的老冬瓜。”
苏婉清早就在门口等着，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是刚蒸好的窝头和一罐热汤。她没多问，只轻轻点了点头，眼神落在李慕白掌心那枚小小的金属片上。
“现在就去？”她问。
“现在就去。”李慕白把U盘往怀里一塞，大步朝村委办公室走，“让他当着全村人的面，自己念念那份合同。”
村委会议室不大，几张木桌拼在一起，墙上挂着幅褪色的毛主席像，电灯泡吊在房梁上晃悠。老支书坐在最前头，火把靠墙立着，火星子还在冒烟，是他昨夜守服务器时一直没撒手的那根。
人陆陆续续来了，都是村里骨干。赵老汉没来——他被派去巡山，防着境外那帮人再搞小动作。其他人却一个不少，连平时不爱凑热闹的妇女组长也搬了个小板凳坐角落里，眼睛瞪得溜圆。
李慕白把一台便携投影仪摆在桌上，插上电源，又把U盘插进去。屏幕一闪，文件列表跳了出来。
“抗百毒稻技术合作备忘录”，第一个标题就这么横在半空。
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王铁柱一拍桌子站起来：“我就说嘛！前几天地里那些怪虫，哪是自然生的？分明是他偷偷引过来，好给外头当试验场！”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李富贵来了。
他穿了件新褂子，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进门还笑着拱手：“哟，开大会呢？咋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
没人理他。
他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投影仪上，脸色微变，但马上堆起笑：“哎哟，这是啥高科技？看电影呢？”
李慕白头都没抬：“看电影？不，看你自己。”
手指一动，合同全文缓缓展开。
第一页是签名页，李富贵的名字签得龙飞凤舞，旁边还有指纹印。第二页写明了“中方代理人负责提供完整种植数据及基因样本”，第三页列出了分红比例：三成股权，东南亚五国推广收益归其所有。
会议室一下子静了。
有人开始低声议论。
“他拿的是咱们的地、咱们的稻种，凭什么给人家分钱？”
“这不是偷，是明抢！”
李富贵脸色变了，干笑两声：“假的！这肯定是伪造的！你们谁见过这种合同？白纸黑字还能作假？”
王铁柱猛地站起，一脚踹翻椅子，直冲到他面前：“你睁眼看看清楚！这是你自个儿签的字！按的手印！照片上你还跟人家握手合影，笑得跟捡了金元宝似的！”
屏幕上切到了签名照——李富贵穿着西装，站在一栋白楼前，背景写着“曼谷农业科技联合实验室”。
“你爹当年饿得啃树皮，是谁分的粮？”王铁柱吼得脸红脖子粗，“现在你倒好，转身就把咱全村的命根子卖给外人！你对得起谁？”
“我没犯法！”李富贵往后退了半步，声音发紧，“我又没偷没抢，签个合同怎么了？国家都讲开放合作！”
“合作？”苏婉清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安静下来。她掏出手机，点开录音功能，举到李富贵面前，“那你刚才说‘没犯法’，我现在就录下来。明天我就把这份合同复印一百份，寄给曼谷、吉隆坡、河内的合作社，让他们看看，是谁在背后捅农民刀子。”
李富贵瞳孔一缩：“你……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她淡淡道，“你是中国人，可他们不是。他们巴不得知道，哪个村出了个‘内应’。你说，他们会不会找你‘谈谈’？”
李慕白接过话头：“你以为这些合同只能打印？我可以把它变成传单，贴满每一辆运粮车、每一个供销社门口。你想不想听听，别的村子是怎么骂你的？‘李富贵，卖稻贼’，这外号听着还挺押韵。”
李富贵嘴唇哆嗦，额头冒出汗珠，还想强撑：“你们……你们这是诽谤！我要告你们！”
“告我们？”王铁柱冷笑，“那你先解释解释，为啥境外实验室的Ip地址能直接接入咱们的种植系统？为啥他们攻击的时候，你整晚都在基地门口转悠？嗯？巧不巧啊？”
这话一出，屋里气氛彻底变了。
村民们的眼神从疑惑变成愤怒，从愤怒变成鄙夷。
就在这时，老支书拄着火把缓缓起身。火苗在他脸上跳动，映出一道道深沟般的皱纹。
他没看李富贵，而是转向所有人，声音低沉却清晰：“三十年前，闹饥荒，李富贵他爹饿得趴在家门口起不来。是我带头打开集体粮仓，给他家送了三袋米。”
他顿了顿，抬起火把，环视四周。
“那时候我说过一句话——为了村子，我们什么都敢。今天我还这么说。”
他一步步走向李富贵，火把离他越来越近。
“你现在做的事，比挖井断源还狠。你是在断咱们子孙后代的活路。”
李富贵终于撑不住了，踉跄后退，撞到了门框。
“我没有……我不是……”他语无伦次，“我只是想……想让大家富起来……”
“富起来？”王铁柱嗤笑，“你自个儿住洋楼、穿西装，让我们种一辈子被人控制的种子？你管这叫富？”
“你走吧。”李慕白终于开口，语气平静得吓人，“从今天起，别碰基地一寸地，别动一株苗。否则下一次，我不只是公开合同。”
他盯着李富贵的眼睛：“我会让全国都知道，谁在帮外国人搞农业渗透。”
李富贵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他看了看四周，每一张脸都写着愤怒与决绝。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他说一句话。
他猛地转身，一把推开挡路的椅子，撞开门冲了出去。
木门“哐当”一声甩上，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
屋里没人动。
过了几秒，王铁柱一屁股坐下，长长吐出一口气：“总算滚了。”
苏婉清收起手机，轻轻呼了口气，走到李慕白身边，低声问：“接下来呢？”
李慕白拔下U盘，仔细收进贴身口袋，抬头看了眼墙上挂钟。
七点十七分。
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落在投影仪上，那台机器还在嗡嗡运转，屏幕已经黑了，但接口处的指示灯一闪一闪，像在呼吸。
他刚要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年轻人探头进来，脸色发白：“李哥！不好了！李富贵他……他带人去了灵田那边，说要‘收回承包地’，还搬了台拖拉机，正往田边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