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室。
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腐朽混合的绝望气息。石壁上昏暗的油灯跳动着,将人影拉扯得如同鬼魅。
云暮被粗暴地推搡进来,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药力未完全散去,四肢依旧酸软,脑海深处残留着那甜腻香气带来的眩晕与燥热。她靠坐在冰冷的石墙边,闭目凝神,竭力运转体内微弱的内力,试图驱散残余的药性。
赵公公那尖利刺耳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人赃并获!证据确凿!待禀明陛下,定要你这贱妇好看!”
她知道,这一次的构陷比浣衣局那次更为狠毒。库房重地,昏迷的男仆,霸道的禁药……每一样都足以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高德海,或者说他背后的人,是铁了心要她的命,甚至不惜将手直接伸进了靖王府。
萧衍……他会来吗?
这个念头刚升起,便被云暮强行压下。此刻他若前来,便是公然抗旨,与皇帝、与内务府直接对立。局势未明,这绝非明智之举。理智告诉她,他应当按兵不动,暗中周旋。可心底深处,却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期盼,期盼那抹玄色身影,能再次如天神般降临,将她从这泥沼中拉起。
“吱呀——”
沉重的铁门被从外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打断了云暮的思绪。
刺眼的天光涌入,勾勒出门口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面容,但那熟悉的轮廓,那周身散发出的、与这阴暗囚牢格格不入的凛冽与尊贵,让云暮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来了。
萧衍迈步而入,玄色亲王常服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他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唯有那双凤眸,在扫过蜷缩在墙角、脸色苍白、衣衫略显凌乱的云暮时,骤然掀起惊涛骇浪,冰封的眸底深处,是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暴怒。
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向云暮。
看守暴室的两个老太监试图上前阻拦,颤声道:“王爷!此乃暴室重地,陛下有旨……”
“滚。”
一个字,冰冷如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那两个老太监被那眼神中的杀意骇得连连后退,噤若寒蝉。
萧衍在云暮面前蹲下身,目光在她被咬破的唇瓣上停留一瞬,眼底戾气更重。他伸出手,动作却与那身戾气截然相反,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额前被冷汗沾湿的碎发。
“还能走吗?”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云暮抬眸,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瞳,那里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她摇了摇头,药力让她浑身乏力。
萧衍不再多言,俯身,一手穿过她的膝弯,一手揽住她的后背,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
他的怀抱坚实而温暖,隔绝了暴室的阴冷与污浊。云暮下意识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将脸埋入他颈窝,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所有的坚强与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脆弱与依赖。
萧衍抱着她,转身,面向闻讯赶来、堵在暴室门口的赵公公以及一众宫内侍卫。
赵公公脸色铁青,强撑着气势:“靖王殿下!您这是要抗旨吗?此女涉嫌与人私通,使用禁药,罪证确凿!您岂能……”
“私通?”萧衍打断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嘲讽的弧度,“本王竟不知,何时本王与自己未来的王妃亲近,也成了私通?”
未来王妃?!
此言一出,不仅赵公公等人目瞪口呆,连他怀中的云暮也猛地抬起了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
萧衍无视所有人的震惊,目光如利刃般扫过赵公公,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暴室内外,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的绝对霸道:
“此女,云暮,本王已向父皇求来,不日便将接入府中。”
他顿了顿,目光最终落回怀中人儿苍白的脸上,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她是本王的人。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本王倒要看看,谁敢动她一根手指头!”
话音落下,满场死寂。赵公公张着嘴,脸色由青转白,指着萧衍,半晌说不出一个字。那些宫内侍卫更是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阻拦这位煞气腾腾的王爷。
萧衍不再理会他们,抱着云暮,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步走出阴暗的暴室,踏入外面明亮的天光之下。
阳光有些刺眼,云暮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只看到萧衍紧绷的下颌线和那双依旧翻涌着未散怒意的凤眸。
“王爷……”她轻声开口,声音因虚弱而微哑,“你不该来的……此举太过冒险……”
萧衍低头看她,眼中的戾气在触及她时,稍稍融化,语气却依旧强硬:“本王若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还有什么脸面谈其他?”
他的话语霸道,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云暮不再说话,只是将脸更深地埋入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怀抱传来的温度。
宫道漫长,两侧宫人纷纷跪地,不敢直视。萧衍就这样抱着她,无视所有规矩与目光,穿行在朱墙金瓦之间,如同守护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雷霆之势,霸道相护。他用自己的方式,向整个皇宫宣告了她的归属,也彻底将她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前路依旧危机四伏,但这一刻,云暮知道,她不再是独自一人面对这吃人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