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煞在离阙师徒与江凌天残魂的联手重击下,发出一声不甘的滔天怒吼。
黑暗本体急剧收缩,最终化作一道细微的黑色流光,试图钻入潭底废墟深处遁逃。
“想走?”离阙冰眸一凝,指尖寒气如丝如缕,瞬间冻结了那方虚空,将黑色流光暂时禁锢。
他看向栖梧:“此獠本源已遭重创,暂不足为患,交由你看管封印,勿令其再逃。”
“是!师尊!”栖梧虽身受重伤,闻言仍强打精神,魔焰化作道道锁链,配合离阙的冰封,将那缕古煞本源死死镇住。
而离阙的目光,已转向废墟另一侧。那里,萧逐渊不知何时,竟以断剑撑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浑身浴血,衣衫褴褛,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刻就会倒下。
但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里面燃烧着无尽的悲痛、决绝,以及一种挣脱宿命枷锁后的疯狂。
他的视线,死死锁定在不远处昏迷不醒的江月晏身上。
江守拙从暗处现身,他同样狼狈不堪,古煞反噬让他神魂受创,此刻见大势已去,又见萧逐渊竟还有力气站起。
眼中闪过极致的怨毒与疯狂:“小杂种!就算古煞被制,你们今日也休想活着离开断魂屿!启动护山屠戮大阵!”
他嘶吼着,捏碎了手中一枚血色令牌!
嗡——!
整个断魂屿剧烈震颤!无数道血色光柱从岛屿各处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张覆盖天穹的巨大血色罗网!
罗网之上,煞气凝聚成无数刀枪剑戟的虚影,散发着森寒刺骨的杀意!
更有无数被阵法驱动的、眼神呆滞的宗门弟子和傀儡,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堵住了断魂窟唯一的出口!
这是断魂屿传承的绝杀之阵,威力惊人,足以绞杀化神修士!
“离阙!栖梧!这是我断魂屿家务事!你们若敢插手,便是与整个断魂屿为敌!”江守拙色厉内荏地吼道。
离阙淡漠扫了他一眼,并未言语,只是抬手一挥,一道冰墙凭空出现,暂时挡住了涌来的第一批弟子和傀儡。
他的意思很明显:他不直接插手厮杀,但也不会坐视江守拙肆意妄为。剩下的路,需要萧逐渊自己走。
栖梧一边镇压古煞,一边焦急地看向萧逐渊,吼道:“小子!别愣着了!想带人走,就杀出去!”
萧逐渊深吸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带着血沫的腥甜。
他深深看了一眼离阙和栖梧,眼中闪过一丝感激,随即目光再次变得无比坚定。
他丢掉手中断剑,一步步,踉跄却又无比执着地,走向江月晏。
每走一步,都牵动全身伤口,鲜血顺着衣角滴落,在身后留下一串触目惊心的血脚印。但他没有停下。
终于,他走到了江月晏身边。看着姐姐苍白憔悴却依旧柔美的脸庞,他眼中翻涌着滔天的巨浪,最终化为一片死水般的平静与温柔。
他缓缓弯下腰,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一场易碎的梦,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江月晏横抱而起,拥入怀中。
她的身体很轻,很软,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和一丝熟悉的馨香。抱着她,仿佛抱住了他在这世间唯一的温暖与重量。
“姐姐……”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在她冰凉的额间,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却蕴含着倾尽三江五湖也诉不尽的深情与痛楚。
“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他抬起头,环顾这充满阴谋与背叛的断魂窟,眼中闪过一抹极深的厌恶与解脱,随即低头,对着怀中人儿,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道:
“什么少宗主之位,什么荣华富贵,什么血脉传承……这些枷锁,这些虚妄,我都不要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惨淡却释然的弧度,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我只要你,姐姐。只要你平安顺遂,只要你……好好活着。”
一滴滚烫的泪,混着血水,滴落在江月晏苍白的脸颊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如果能走出去……”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梦呓,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誓言意味。
“姐姐,红尘陌上,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你去。
只要……你在我身边。”
“权利呀!财富呀!都不是我的执念。
我就只有你了,姐姐,求求你千万别睡……
睁开眼睛看看你的子规、你的阿渊…”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将所有的柔情与脆弱都压回心底,眼神再次变得锐利如刀。
他稳稳地抱着江月晏,转身,面向那被血色罗网和无数敌人堵死的洞口。
他的背影单薄而伤痕累累,却挺得笔直,如同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
“萧逐渊!你这宗门叛逆!放下大小姐!”有长老厉声喝道。
“杀了他!宗主有令,格杀勿论!”无数弟子和傀儡蜂拥而上!
萧逐渊眼神一寒,他虽重伤垂死,但体内那股源自血脉、被压抑了二十年的力量。
在极致的愤怒与守护意志的催动下,竟再次燃烧起来!暗金色的微光从他体表浮现,虽不及全盛时期万一,却带着一股惨烈无比的煞气!
他没有闪避,也没有后退。他就这样抱着江月晏,一步一步,迎着刀剑洪流,向前走去!
“挡我者,死!”
他低吼一声,仅存的左手并指如刀,暗金光芒化作一道道锋锐无匹的剑气,如同疾风骤雨般射向迎面之敌!
同时,他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承受了来自侧面和后方的攻击!
噗嗤!噗嗤!
剑气纵横,冲在最前面的弟子和傀儡瞬间被绞碎!
但更多的攻击落在了他的背上!
护体罡气早已破碎,利刃加身,血肉模糊!
断剑、残枪、煞气凝聚的兵刃……在他背上留下无数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瞬间浸透了他破碎的衣袍,将他染成一个血人!
每一次攻击落下,他的身体都剧烈颤抖一下,脸色更白一分,但他前进的脚步,没有丝毫停滞!
仿佛那些足以致命的创伤,不是落在他身上一般。
他的双臂,如同最坚固的枷锁,依旧稳稳地抱着怀中的人,没有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波及。
甚至在感受到攻击袭来时,他会下意识地将身体侧转,用肩膀或侧背去承受,只为护住胸前那片安宁。
一步,一步,又一步。血路,被他用身体硬生生趟出。
洞外的光线,透过血色罗网,映照在他满是血污却异常平静的脸上。
他偶尔会低下头,看看怀中姐姐安睡的容颜,那眼神里的温柔与决绝,交织成一种动人心魄的光芒。
江守拙看着那道在万军丛中、背负着无数伤口却依旧坚定前行的血影,气得浑身发抖,却又隐隐生出一丝恐惧。这小子,是怪物吗?!
离阙静立虚空,看着下方那惨烈而悲壮的一幕,冰蓝色的眼眸中,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澜。
他抬手,指尖微不可察地弹动了几下,几道细微的寒气悄无声息地没入虚空,精准地击碎了几个即将对萧逐渊造成致命伤害的阵法节点。
栖梧更是看得热血沸腾,恨不得冲下去并肩作战,却被镇压古煞的任务牵制,只能焦急地低吼:“好小子!有种!撑住啊!”
终于,在不知承受了多少攻击,后背几乎找不到一寸完好皮肤之后,萧逐渊抱着江月晏,踏出了断魂窟的洞口!
洞外,天色昏暗,血网遮天。
前路依旧茫茫,强敌环伺。
但他,终究是带着她,闯出了那囚禁了他们二十年的牢笼。
血路迢迢,负姐而行。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唯愿与君常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