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陈启和林瑶不敢回头，拼命向着起伏的丘陵深处奔跑，直到双腿如同灌铅，直到身后那冲天而起的污秽光柱和令人窒息的威压被连绵的山脊稍稍阻隔，才力竭地瘫倒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凹槽里。
两人靠着冰冷的岩壁，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透衣背，在寒冷的荒原夜风中迅速变得冰凉。林瑶腿上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奔跑再次渗出血迹，将绷带染红。陈启则感觉左眼窝一阵阵抽痛，那片因吞噬畸变体能量而壮大的“余烬”在“蔓延者”苏醒的威压下躁动不安，而背包里那块幽蓝晶体散发出的冰冷波动，是唯一能让他保持清醒的安抚。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林瑶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她撕开新的绷带，重新包扎小腿，动作因疲惫而有些颤抖。
“那个‘看守’说……是‘蔓延者’。”陈启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咙干得发疼，“看那动静，恐怕是这片污染区域真正的‘领主’级存在……我们惊醒了它。”
他回想起“看守”最后那绝望的意念和决绝的牺牲，心中沉甸甸的。一个坚守到最后一刻，甚至扭曲了自身也要履行职责的灵魂，就这样湮灭了。
“那块晶体呢？”林瑶看向陈启的背包。
陈启将晶体取出。幽蓝的光芒在昏暗的凹槽内静静流转，内部的星云似乎旋转得更快了一些，散发出的冰冷力场有效地驱散着周围空气中那令人不适的暗紫色光晕，也让陈启左眼的躁动平复了不少。
“它叫它‘封印之钥’的碎片……”陈启摩挲着晶体光滑的表面，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如同深海般的宁静，“看来观测站地下原本封印着什么东西，这块晶体是关键。现在封印恐怕……”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它们的逃亡，间接导致了一个可怕存在的苏醒。
“这不是我们的错。”林瑶看出他的自责，声音坚定，“没有我们，封印也可能在污染侵蚀下逐渐失效。现在我们拿到了线索，知道了‘蔓延者’的存在，这比盲目探索更重要。当务之急是活下去，把消息带出去。”
她拿出水壶，两人分着喝了最后几口水，又吃了些压缩食物。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疲惫和伤痛如同无形的枷锁，困住了身体，也侵蚀着意志。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纸张摩擦的窸窣声，从凹槽外传来。
两人瞬间警觉，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林瑶是匕首，陈启是那根骨棒。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那声音似乎在靠近，然后停在了凹槽入口处。
陈启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月光勉强穿透云层，照亮了凹槽外的景象。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岩石上，不知何时，被人用石子压住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白色纸笺？
在这片深入污染区的荒原，在一个刚刚经历过生死逃亡的夜晚，出现这样一张干净得格格不入的纸笺，本身就透着极大的诡异。
陈启和林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
“我去拿。”林瑶示意陈启戒备，自己忍着腿痛，蹑足靠近，用匕首尖端小心地挑起了纸笺，迅速退回凹槽。
纸笺入手微凉，材质特殊，并非普通纸张。展开后，上面是用一种优雅而沉稳的钢笔字写就的几行字，墨迹犹新：
“陈启小友、林瑶组长台鉴：”
“荒野夜寒，二位奔波劳顿，辛苦了。观测站一役，虽险象环生，然小友能得‘静澜石’认可，并窥见‘蔓延者’苏醒之景，实乃机缘，亦可见成长之速，老夫心甚慰。”
“此地非久留之所，‘蔓延者’苏醒，方圆百里皆将沦为猎场。前行三十里，可见一废弃信标塔，塔下有应急避难所，可供二位暂歇，内有清水与基础药物。”
“长夜漫漫，前路崎岖。若欲知‘死线’之源流，明自身之宿命，老夫可在信标塔顶，备清茶一盏，静候小友前来，共论生死之道。”
“——吴镜玄 留字”
没有日期，没有更多解释。但落款的那个名字，如同惊雷，在陈启和林瑶脑海中炸响！
吴镜玄！
那个他们一直在追查的神秘历史学者，那个疑似“清道夫”、能力远在陈启之上的同类！他竟然一直就在附近？甚至可能目睹了他们与畸变体的战斗、在观测站的逃亡？他是什么时候留下的这封信？他到底想做什么？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上天灵盖。他们以为自己是在逃亡和探索，却不知早已落入他人的注视之中，如同棋盘上的棋子。
“他果然在这里！”林瑶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怒意，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提供避难所？共论生死？黄鼠狼给鸡拜年！”
陈启的心脏也在狂跳。吴镜玄的字里行间，透着一种尽在掌握的从容，以及一种对他“成长”的……欣赏？这种感觉让他极其不适。但同时，对方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也让他心惊——他知道“静澜石”，他知道“蔓延者”，他甚至似乎对陈启的能力进展一清二楚！
最重要的是，他直接点明了“死线之源流”和“自身之宿命”。这正是陈启目前最渴望弄清，也最感到恐惧的核心问题。
去，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摆在眼前的、赤裸裸的阳谋。避难所可能是陷阱，但也可能是他们此刻急需的喘息之机。与吴镜玄会面，无疑是与虎谋皮，危险至极，却也可能是获取关键信息、揭开谜团的唯一捷径。
“他算准了我们无处可去，状态糟糕。”林瑶冷静分析，尽管怒火中烧，但思维依旧清晰，“信标塔的方向，与我们之前判断的‘源头’方向基本一致。他这是给我们指了条‘明路’，逼我们做出选择。”
陈启握紧了手中的“静澜石”，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他抬起头，看向凹槽外那片被污染和未知笼罩的、危机四伏的荒原，又看了看身边伤痕累累、却依旧眼神坚定的林瑶。
他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
“我们去信标塔。”陈启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但不是去和他论道，是去获取我们需要的信息，然后……想办法抓住他，或者，至少弄清楚他的目的。”
他的左眼深处，那片暗红的“余烬”似乎感应到了他坚定的意志，安静地燃烧着，不再躁动。
学者的邀约已经发出，通往未知与危险的道路再次铺开。这一次，他们将主动走向那等待着他们的……论道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