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被彻底抹除的虚无感还在空气中残留,地下祭坛死寂得可怕。但蓝澜心中没有半分迟疑,诅咒已如离弦之箭,她必须争分夺秒。
她没有去管那座失去能量供给、逐渐黯淡崩解的怨念方尖碑,而是立刻盘膝坐下,将全部心神沉入体内。
初火血脉在沸腾,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源自本源的、仿佛被无数根烧红的针同时刺中的尖锐痛楚与排斥感。那道跨越空间发出的“血脉厌弃”诅咒,如同无形的瘟疫,正沿着某种玄之又玄的血脉联系,试图感染、侵蚀所有流淌着初火之血的存在。
她能“看”到,在自己那赤金光晕流转的血脉本源深处,一丝丝极其细微、却充满恶毒与腐朽气息的灰黑色能量,正如同寄生虫般试图扎根、蔓延。它们所过之处,血脉灵光变得晦暗,力量流转出现滞涩,甚至隐隐引动了灵魂层面的厌恶与自我否定。
这诅咒异常阴毒,并非直接毁灭,而是从根本上“污染”血脉,让承载者自身的力量变得混乱、排斥自身,最终可能导致灵性崩溃或血脉力量反噬。
“哼!”
蓝澜冷哼一声,心念微动。丹田处那米粒大小的炽白火种骤然亮起,散发出纯净而磅礴的源初之火本源气息。
“焚!”
意念引动下,炽白火种分流出无数道细如发丝、却蕴含着极致净化与创造之力的白色光流,如同最精锐的清道夫,瞬间涌入血脉网络之中。
嗤嗤嗤——!
那些试图扎根的灰黑色诅咒能量,在遇到白色光流的瞬间,如同积雪遇到烈阳,发出细微的、充满不甘的湮灭声,迅速消融、蒸发。源初之火,乃万物诞生之初的光与热,代表着最本源的“存在”与“创造”之力,对这种基于“厌弃”与“毁灭”的诅咒,有着绝对的克制。
蓝澜体内血脉中的诅咒,在源初之火的净化下,迅速被清除。赤金光晕重新变得明亮纯粹,甚至因为经历了这番“洗礼”而显得更加凝练。
但蓝澜知道,这仅仅是她自身。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处、血脉可能比她稀薄无数倍、甚至自身都未曾觉醒的初火之裔旁支,绝无可能抵挡这种程度的诅咒!
她必须做点什么。
她回想起在观测者之塔看到的、那条因她而变得明亮的命运丝线,以及高达73.8%的关联概率。既然诅咒因她(或者说净教针对她)而起,冥冥中建立了因果联系,那么她或许能通过这种联系,做一次反向的“广播”。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形成。
她需要将自身净化诅咒时产生的、那种源于源初之火的“存在确认”与“血脉共鸣”的波动,循着诅咒传来的因果联系,反向传递回去,如同在黑暗的瘟疫中点燃一座指引与庇护的灯塔!
这需要极其精微的操控和对因果线敏锐的感知,风险极大,稍有不慎,可能引火烧身,甚至被诅咒反向污染。
但别无选择。
蓝澜再次凝神,将意识提升到极致。她不再仅仅内视,而是将灵觉沿着体内刚刚被净化的、还残留着一丝诅咒湮灭后特殊波动的血脉本源,向外无限延伸。
她“看”到了无数条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灰色丝线,从虚无中连接到自身的血脉本源,这正是诅咒建立的通道。这些丝线另一端,延伸向无尽的远方,连接着一个个或明亮或黯淡、代表着不同初火之裔个体的生命光点。此刻,那些光点正被灰黑色的诅咒气息不断侵蚀,变得摇摇欲坠。
就是现在!
蓝澜引导着丹田处的炽白火种,分出一缕最精纯的本源,混合着自身血脉完成净化后产生的、充满生机与肯定意味的独特波动,化作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温暖、坚定与守护意志的信息流。
“以吾之名,蓝澜,初火之裔。”
“承源初之光,燃血脉余烬。”
“厌弃皆虚妄,存在即真实。”
“共鸣吧,散落的星火!”
她将这缕融合了源初之火本源与自身意志的“反向共鸣”,小心翼翼地、如同进行最精密的手术般,注入了那些连接着远方同胞的灰色因果丝线之中!
嗡——!
一股无形的涟漪,以蓝澜为中心,顺着那无数条因果丝线,瞬间扩散至难以估量的遥远距离!
……
千里之外,一座繁华都市中,一位正在加班的年轻设计师突然心脏一悸,手中的画笔掉落。他莫名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连日加班带来的疲惫和内心深处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自我怀疑,竟一扫而空,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如同火焰跳跃般的印记,转瞬即逝。他摇了摇头,只当是太累了出现的幻觉。
深山古村里,一位年迈的、只会用些土方子给人看些小病的老婆婆,正准备熄灯睡觉,却忽然感觉体内那股传承自祖母的、微乎其微的温热气流变得活跃起来,驱散了夜间的寒意,让她浑浊的老眼都清晰了一瞬。她疑惑地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空,低声念叨了一句祖传的、早已不知其意的祷词。
边陲小镇,一个正在被小混混欺凌的瘦弱少年,在被推搡倒地时,一股莫名的愤怒与力量感陡然从心底涌起,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金红色,竟将那混混吓得后退了一步……
无数个角落,无数个流淌着微薄初火之血而自身毫无所觉的人,在这一刻,都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一丝奇异的变化——或许是疲惫的缓解,或许是莫名的安心,或许是一闪而逝的勇气……
蓝澜发出的“反向共鸣”,无法像净教的诅咒那样直接清除他们体内的诅咒,毕竟距离太远,个体差异太大。但这道蕴含着源初之火“存在确认”和蓝澜自身坚定意志的波动,如同一剂强效的“免疫血清”和“振奋药剂”,极大地强化了那些微弱血脉对诅咒的抵抗力,激发了血脉深处潜藏的微末力量,帮助他们稳住了自身,抵消了诅咒最致命的“自我厌弃”效果。
大部分血脉稀薄者,因此得以幸存,只是可能会大病一场或虚弱一段时间。而少数血脉稍浓或心志特别坚定者,甚至可能因祸得福,隐隐感知到了自身血脉的不同寻常。
地下祭坛中,蓝澜缓缓睁开眼睛,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刚才那次大规模的“反向共鸣”对她消耗极大,尤其是分出的那一缕源初之火本源,需要时间才能恢复。
但她能模糊地感觉到,那些连接远方的灰色因果丝线上,侵蚀的势头被遏制了,许多摇摇欲坠的生命光点稳定了下来。
她成功……至少是部分成功了。
然而,就在她心神稍松的刹那,一股强烈至极的、带着冰冷秩序与纯粹恶意的锁定感,如同无形的巨矛,瞬间穿透了净教布下的“纯白帷幕”和厚厚的土层,牢牢钉在了她的身上!
这感觉……远比之前的祭司和“牧者”强大!充满了审判与毁灭的意志!
蓝澜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仿佛穿透了层层阻隔,看到了夜幕之下,某个遥远的存在正将目光投向此地。
“牧者”……不止一个。或者说,有更高级别的“牧者”被惊动了!
她毫不犹豫,身形瞬间化作一道三色流光,撞破地下空间顶部的土层,冲天而起,离开了这片充满死亡与怨念的是非之地。
诅咒风波暂平,但更大的危机,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