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比想象中更黑暗、更密集。
光秃秃的树枝像无数双手，试图抓住闯入者。林小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着，肺部因寒冷和剧烈运动而灼痛。她不敢停下，也不敢回头看，只能拼命向前。
不知跑了多久，林小雪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她摔倒在一条结冰的小溪边。右脚的鞋子不见了，袜子被冰水浸透，失去知觉。她挣扎着爬起来，躲到一块突出的岩石下，蜷缩成一团。
现在该怎么办？
她完全迷失了方向，暴风雪中的森林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即使不被抓回去，也会冻死或饿死在这里。
岩石提供的庇护微不足道。
林小雪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手指和脚趾像被千万根针扎一样刺痛。她知道这是冻伤的征兆，但无能为力。
恍惚中，她似乎听到了人声和手电筒的光亮。
应该是李冬梅前来抓她。
林小雪拼命往岩石缝隙里缩了缩，屏住呼吸。
“那边找过了吗？”
“没有脚印了，可能掉进冰窟窿了。”
“夫人说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声音渐渐远去，但林小雪不敢动。
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寒冷正在一点点夺走她的意识。
眼皮越来越重，思绪开始飘散。
爸爸你在哪里？
为什么不来救我？
就在她即将闭上眼睛时，远处的山腰上突然出现了几点灯光。
暴风雪暂时减弱，林小雪隐约看到一座灰白色的建筑群，被高墙和铁丝网包围，像一座小型监狱。
更诡异的是，建筑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结构，即使在雪夜中也反射着金属光泽。
那是黑夫人要带她去的地方吗？
那个所谓的“基地”？
林小雪突然明白了，那里可能关押着更多像她一样的孩子。
也许阿杰也在那里？
这个念头给了她最后一丝力量。
她不能死在这里，至少要把这个地方的位置记下来，告诉警察，告诉爸爸。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在附近的松树上刻下一个箭头标记，然后又刻了一个字母“A”—阿杰的名字首字母。
刻完最后一笔，她的手无力地垂下，视线完全模糊。
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林小雪仿佛听到了犬吠声。
是幻觉吗？
还是黑夫人带了搜救犬？
她已经无力思考，身体向前倾倒，埋进了厚厚的雪堆中。
远处，黑夫人站在翻倒的车旁，脸色阴沉得可怕。
“废物！”黑夫人突然一巴掌扇在李冬梅脸上。
“连个小女孩都看不住！”
李冬梅低着头，嘴角渗出血丝，但没敢擦：
“夫人，这种天气她跑不远，可能已经…”
“闭嘴！”
黑夫人看向黑暗的森林。
“她必须活着。没有她，实验就无法继续。”
她拿起手上的电话拨到基地里：
“调更多的人来，带上热成像仪，搜遍每一寸土地！”
她最后看了一眼风雪肆虐的森林，眼神阴鸷：
“林小雪，你逃不掉的。你父亲欠我的，必须由你来偿还。”
暴风雪越来越大，很快覆盖了林小雪留下的足迹和标记。森林重归寂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远处山腰上的诡异建筑，依然亮着冰冷的灯光，像一只永不闭上的眼睛。
刺骨的寒意像千万根针，扎进林小雪的每一寸皮肤。她挣扎着从雪堆里爬出来，睫毛上结满了冰晶，视线模糊不清。
右脚的袜子已经完全冻结，与皮肤黏在一起，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不能停。
停下就会死。
这个念头支撑着林小雪继续向前挪动。暴风雪稍微减弱了些，但温度更低了。她抱紧双臂，单薄的病号服根本挡不住严寒。嘴唇开裂，呼出的白气在脸颊上结了一层薄霜。
得找个避风的地方。
林小雪眯起眼睛打量四周，黑暗中的森林像一头张牙舞爪的怪兽。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小山丘，或许背面能避开风雪？
她踉跄着向山丘走去，几次摔倒在雪地里，又挣扎着爬起来。手指已经失去知觉，脚踝被隐藏在雪下的树根划破，留下斑斑血迹。但这些疼痛反而让她感到一丝安慰——至少证明她还活着。
“爸爸…”林小雪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我会回家的。”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前方有个人影。是个女人，穿着妈妈常穿的那件淡紫色毛衣。
“妈妈？”林小雪伸出手，泪水在眼眶里结冰。
女人转过身来，果然是妈妈温柔的笑脸。她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林小雪。
“妈妈！”林小雪跌跌撞撞地向前奔去，却扑了个空。
她重重摔在地上，啃了满嘴的雪。再抬头时，人影已经消失了。
是幻觉。
妈妈已经去世两年了，死于一场车祸。那天爸爸抱着她哭了很久，那是她唯一一次见到父亲落泪。
林小雪艰难地爬起来，心脏像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想就这样躺下，永远睡去；另一半却倔强地命令双腿继续前进。
“阿杰说过一定要活下去。”她对自己说，这几乎成为了她撑下去的决心。
“答应过阿杰，无论如何也要…”
山丘比想象中远。
林小雪走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喘气，肺部像被火烧一样疼。她开始数数，强迫自己每次数到一百才能停下休息。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又一次停下时，她发现自己的左手变成了青紫色，指甲呈现诡异的蓝色。冻伤。爸爸的医学书上说过，严重冻伤会导致截肢。
这个念头让她突然笑出声来——如果连命都保不住，谁还在乎手指头呢？
笑声在寂静的森林里显得格外刺耳，像某种濒死动物的哀鸣。
休息片刻后，林小雪继续向山丘移动。终于到达时，她失望地发现背面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避风。但至少积雪浅了些，能看见裸露的岩石。
一块突出的石板下有个狭小空间，勉强能容身。林小雪蜷缩进去，像只受伤的小动物。她搓着双手，试图恢复一些知觉，但效果甚微。饥饿感开始袭来，胃部绞痛着抗议。
上次进食是什么时候？
在黑夫人的基地里？
她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