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三年(公元一百八十六年)五月廿三,河套初夏的烈日已显毒辣。九原城(今包头西)西南五十里,黑石峪。嶙峋的黑色山岩如同巨兽獠牙,将一片广阔的谷地严密合抱。谷地内,深青、深褐、炽烈、玄赤的战旗在热风中低垂,掩盖着两万步卒、五千精骑、两百铁卫以及一万五千辅兵构成的庞大军阵。人衔枚,马裹蹄,唯有粗重的呼吸与铁甲摩擦的细碎声响,在死寂的山谷中酝酿着雷霆风暴。王康立于帅旗之下,猩红披风纹丝不动,目光如鹰隼般穿透峪口,投向东北方地平线上九原城模糊的土垣轮廓。斥候最后一次回报:赫连勃兰的主力三万五千余骑,正屯于九原城内外,其哨骑多被骁骑游骑猎杀于百里之外,尚未察觉死神已至黑石峪口。
“时辰到!”王康的声音低沉如闷雷,手中节钺猛地前指,“擂鼓!进兵——!”
咚!咚!咚!咚!
雄浑的战鼓骤然撕裂山谷的寂静!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发出震天怒吼!
“汉军威武——!”
“万胜!万胜!万胜——!!!”
排山倒海的呐喊声中,钢铁洪流轰然启动!高顺陷阵营、于禁中垒营、徐晃靖武营、王固虎贲营,两万步卒排成森严的攻城阵列,长矛如林,巨盾如墙,推动着沉重的云梯、冲车、组装式投石机,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踏起漫天烟尘,直扑九原!赵云统五千骁骑精骑(王续左、王宪右、张合中、张辽前、赵云后),一人双马,并未随步军正面冲击,而是如同两条奔腾的铁流,借着步军掀起的烟尘掩护,悄无声息地斜插向九原城东南方向的饮马河畔柳林!典韦率二百虎卫铁骑,紧护王康玄赤帅旗,如同锋镝之尖,紧随步军主力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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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原城头,休屠右贤王之子赫连勃兰正搂着掳来的汉女饮酒作乐。骤闻震天鼓噪与喊杀,惊得酒樽坠地!他踉跄扑上城垛,只见西南方旷野上,一道由钢铁与烟尘组成的死亡浪潮,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汹涌而来!玄赤色的战旗在烟尘中猎猎翻卷,汉军森严的阵列与寒光闪闪的兵刃,在烈日下刺得他双目生疼!
“汉狗!是王康!”赫连勃兰目眦欲裂,嘶声咆哮,“吹号!集结!城外迎战!把他们碾碎在城下——!”
呜——呜——!
苍凉的牛角号响彻九原。城内外穹庐炸开,无数休屠、屠各、卢水胡骑仓惶上马,如同炸窝的黄蜂,在头目驱赶下,嚎叫着冲出城门,在城西旷野上勉强集结。赫连勃兰亲率最精锐的“金狼卫”居中,试图以胡骑惯用的狂潮冲击,将立足未稳的汉军步阵一举冲垮!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高顺的陷阵营!
“陷阵!立锥——!”高顺冰冷的命令穿透喧嚣!
朔方军的钢铁丛林瞬间变阵!前排巨盾轰然砸入地面,长矛自盾隙如毒蛇般层层探出,整个阵型化作一个巨大的、向前突刺的钢铁锥体!于禁中垒营、徐晃靖武营分列锥体两翼,长弓劲弩已然上弦!王固虎贲营则如烈火般护住后阵!
轰隆隆——!
数万胡骑的狂潮狠狠撞上了钢铁锥体!沉闷的撞击声、骨骼碎裂声、战马悲鸣声、垂死惨嚎声瞬间混成一片!巨大的冲击力让前排的汉军刀牌手口鼻溢血,却死死顶住长盾!长矛手双臂肌肉虬结,奋力将刺入敌躯的长矛拔出、再刺!鲜血如同喷泉般溅射!胡骑在严密的步兵阵前撞得人仰马翻,阵型大乱!
“强弩!射——!”于禁、徐晃令旗挥落!
嗡——!嗡——!嗡——!
两翼数千张蹶张强弩同时发出死亡的震鸣!密集的三棱破甲箭矢如同暴雨般泼洒入胡骑混乱的后队!人仰马翻,血雾弥漫!胡骑的冲击势头为之一滞!
“虎贲!随老子冲——!”王固赤膊着上身,挥舞弯刀巨盾,如同猛虎下山,率虎贲营悍卒从锥体侧翼猛然杀出!他们不结大阵,以什伍为单位,挥舞着弯刀、短斧、狼牙棒,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尖刀,狠狠插入胡骑混乱的侧翼!白刃翻飞,断肢横飞!胡骑的阵列被搅得七零八落!
赫连勃兰眼见精锐的“金狼卫”在汉军铁壁前死伤惨重,侧翼又被虎贲营搅乱,又惊又怒,挥舞着金刀,嘶吼着驱使更多的骑兵压上,试图用人海淹没汉军!
就在此时!
“报——大王!大事不好!”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飞马奔至,“西安阳乌维大王遭汉军精骑突袭!张辽那杆‘张’字旗出现在西安阳城下!乌维大王被缠住,无法来援!”
赫连勃兰如遭雷击!他猛然望向东南方饮马河方向,一股寒意瞬间爬上脊背!中计了!王康的目标根本不是西安阳,而是他的九原!汉军的主力,全在这里!
“快!分兵!分兵去挡住东南柳林!汉军骑兵必在那里!”赫连勃兰嘶声狂吼,试图调整部署。
然而,太迟了!
饮马河畔,茂密的柳林陡然分开!
“常山赵子龙在此!胡虏授首——!”一声清越如凤鸣的长啸撕裂战场!赵云银甲白袍,照夜玉狮子化作一道银色闪电,亮银枪抖出漫天寒星,率先杀出!王续左营、王宪右营如两柄弯刀,张合中营如中流砥柱,张辽前营虽分兵佯攻西安阳牵制乌维,但赵云亲率的后营与其余三部,四千精骑汇成一股无坚不摧的铁流,自东南方向,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撞向赫连勃勃大军完全暴露的侧后!
“杀——!”铁蹄踏地如雷!马槊如林突刺!环首刀寒光闪动!正在全力进攻汉军步阵的胡骑,侧翼和后背瞬间被这致命的铁骑洪流彻底撕裂!人喊马嘶,乱作一团!赫连勃勃的王旗所在,更是被赵云精骑重点冲击,亲卫骑兵如同雪崩般溃散!
“典韦!虎卫!随我取赫连勃兰狗头——!”王康的怒吼如同九天惊雷!玄赤帅旗猛然前指!
“吼——!”典韦双眼赤红,如同魔神降世!双戟狂舞,卷起两团血肉风暴!胯下战马狂飙突进!二百虎卫重骑紧随其后,人马俱披暗灰色铁札重甲,丈八长槊平端,如同烧红的铁锥,以王康帅旗为锋刃,无视一切阻挡,直扑赫连勃勃那杆摇摇欲坠的金狼王旗!所过之处,挡者披靡,残肢断臂横飞,生生在万军之中犁开一条血肉胡同!
赫连勃兰看着那杆玄赤帅旗和其下那尊狂暴的杀神越来越近,肝胆俱裂!什么王者的尊严,什么复仇的怒火,在死亡的恐惧面前荡然无存!他拨转马头,在亲卫簇拥下,仓惶欲逃!
“赫连勃兰!哪里走——!”典韦炸雷般的咆哮近在咫尺!一道乌光带着刺耳的尖啸破空而至!赫连勃兰座下宝马惨嘶一声,被典韦掷出的右手短戟贯入马颈,轰然倒地!赫连勃勃狼狈滚落尘埃!未等他爬起,典韦已如旋风般杀到,左手戟带着万钧之力,挟着风雷之声,狠狠劈下!
“不——!”赫连勃兰绝望的嘶吼戛然而止!
咔嚓!
沉重的戟刃将其连人带华丽的皮甲劈成两半!鲜血内脏喷溅一地!
“赫连勃兰死啦——!”紧护帅旗的张辽眼疾手快,一槊挑飞金狼王旗,厉声长啸!虎卫营齐声咆哮!声震四野!
主将毙命,王旗倾倒!本就陷入汉军步骑夹击、阵脚大乱的胡骑联军,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彻底崩溃!“败了!快跑啊!”“大王死了!”哭喊声、马嘶声、自相践踏声混成一片!庞大的胡骑联军化作无数股亡命的溃潮,向着北方、西方没头苍蝇般逃窜!
“全军追击!一个不留!”王康节钺前指,声震沙场!
战鼓擂响,号角长鸣!高顺、于禁指挥步军稳步推进,肃清城下顽抗残敌,随即架起云梯冲车,猛攻群龙无首、守备空虚的九原城!徐晃巨斧开道,率先登城!王固虎贲紧随其后,城内零星抵抗迅速被粉碎!赵云、张合、王续、王宪率四千余骁骑精骑(一人双马),如同四股奔腾的死亡洪流,在溃逃的胡骑中纵横驰骋,分割、驱赶、追杀!马蹄踏过之处,尸横遍野!典韦双戟染血,犹自率虎卫在溃兵中左冲右突,搜寻着休屠贵族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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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如血,将九原城内外染成一片惊心动魄的赤红。硝烟未散,血腥刺鼻。城头之上,“王”字玄赤旗与“奋武”军旗傲然飘扬,取代了那面破碎的金狼王旗。城下旷野,伏尸盈野,倒毙的战马与层层叠叠的胡人尸骸,无声诉说着这场大战的惨烈。辅兵营在吕岱指挥下,正紧张地救治伤员,收拢缴获的牲畜辎重,清理战场。一队队垂头丧气的胡人俘虏被绳索串连,押往临时圈起的俘虏营。
王康踏着粘稠的血泥,登上九原城残破的城楼。典韦、赵云侍立左右。传令兵飞驰而来,带来最后的捷报:
“禀将军!九原大捷!”
“阵斩贼酋赫连勃勃及其大小头目二百余级!”
“歼敌(含自相践踏)约三万二千级!”
“俘获胡众:丁壮一万八千余口,妇孺二万七千余口!”
“解救被掳汉民:四千余口!”
“缴获战马:一万五千余匹!牛羊驼马无算!粮秣器械堆积如山!”
“西安阳方向,张辽校尉虚张声势,成功牵制乌维部,使其未敢轻动。现乌维已闻风丧胆,率部弃城西遁阴山!”
“我军伤亡:阵亡将士两千八百余,重伤三千七百余。”
冰冷的数字背后,是无数生命的消逝。王康沉默地望着脚下这片浸透鲜血的土地,望着远处溃逃胡骑扬起的最后烟尘,望着北方阴山苍茫的轮廓。九原城破,赫连授首,五原郡最强的一根支柱已然崩塌。此战过后,五原境内其余散居胡部,传檄可定。
“传令!”王康的声音带着鏖战后的沙哑,却斩钉截铁,“高顺、于禁,即刻整饬九原城防,清点府库,安抚遗民!以此为光复五原之前哨大营!”
“赵云、张合,率骁骑精骑,分路扫荡稒阳、成宜、临沃、河阴、宜梁、武都、曼柏诸县!凡有抵抗之胡部,灭其首领,俘其丁壮!传檄诸胡:顺者编户归化,逆者诛族灭种!”
“吕岱,辅兵营全力修缮九原城垣,建立稳固营盘,转运缴获物资人口回兴庆!”
“王栓,斥候营撒出,严密监视西遁之乌维部及阴山以北羌渠单于动向!”
“将赫连勃勃首级与金狼王旗,高悬九原城头!晓谕五原:汉家疆土,不容胡马践踏!顺昌逆亡,只在须臾!”
命令迅速传达。疲惫却士气如虹的汉军将士再次行动起来。九原城头,赫连勃兰那狰狞的首级在暮色中随风摇晃,破碎的金狼旗被践踏在汉军将士的脚下。玄赤色的旗帜,在晚风中猎猎招展,宣告着这座河套北疆重镇,在血火洗礼后,重归汉家版图。五原郡的光复之路,自九原城下,轰然开启。阴山的阴影依旧笼罩,但奋武军的刀锋所向,已无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