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煞风景的卧室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就像一个信号。
刹那间,神国内所有被“逆转”的异象,如同被掐断了电源的灯火,瞬间熄灭。
青翠的草坪枯萎,变回了柔软的长绒地毯,然后又在下一秒,重新凝固成冰冷坚硬的黑曜石。和煦的微风消散,变回了那足以压垮概念的“修正”磨盘,悬于天际。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僵住,变回了闪烁着刺目银光的秩序符文。
那个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乱七八糟的度假村,消失了。
“一号”那绝对秩序、绝对冰冷的神国,卷土重来。
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威压,如同深海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陈玄这个唯一的“异物”彻底碾碎。
跪在地上的三位行者,本该松一口气,因为这代表着他们的神,重新夺回了领域的控制权。但他们没有,反而抖得更厉害了。
因为,陈玄还站在那里。
他站在神国法则风暴的最中心,衣角都没有动一下。
之前,他像是一团巨大的、能吸收一切的棉花,将所有攻击都变得柔软无害。而现在,那团棉花被抽走了,原地,只剩下一块坚硬、冰冷、密度无限大的顽石。
他身上那股懒洋洋的、仿佛没睡醒的气场,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被深度打扰后的……清醒。
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天幕上那幅全球直播的画面——京城上空,那座古老的钟楼,正在一点点变得透明,仿佛要被从现实中抠除。
那里,离他的国师府很近。
他甚至能想象到,钟楼彻底消失时引发的空间坍缩,会震得他府里那张黄花梨木大床的床脚发出“咯吱”的异响。
床,是用来睡觉的。
发出异响的床,会影响睡眠质量。
这个逻辑,简单,清晰,且不容置疑。
“一号”那冰冷的、如同最终审判的宣言,还在神国与整个地球回荡。
【向我臣服,‘变数’……】
陈玄的目光,从天空的画面,缓缓下移,落在了自己脚下那片光滑如镜的黑曜石大道上。
他低声自语,像是在评价一件劣质的装修材料。
“品味差,不结实,还很吵。”
话音未落,他抬起了脚。
那只穿着毛绒拖鞋的脚,重重地,跺了下去。
“咚!”
一声闷响,不是踩在地上,而是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神国的心脏上。
以他的落脚点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痕,疯狂地在黑曜石大道上蔓延。这一次,大道没有软化成青石板,而是像一块被敲碎的钢化玻璃,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清脆的哀鸣。
陈玄弯下腰,很随意地,从碎裂的大道上,抠起一块足有桌面大小的、边缘锋利的黑曜石碎块。
这碎块,是“秩序”法则的具现化,它在陈玄手中剧烈地挣扎、震动,试图挣脱这只亵渎神明的手掌。
陈玄皱了皱眉,像是嫌它太吵,五指微微用力。
“咔嚓。”
碎块的挣扎,戛然而止。
“你的法则是‘抹除’?”他掂了掂手里的碎块,抬眼望向天幕上那正在消失的钟楼,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那我这个,就叫‘存在’。”
他胸口的睡衣口袋里,那枚由四块残片组成的罗盘,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金色光芒。一股纯粹的、霸道的“逆转”之力,被强行灌入了那块黑曜石碎块之中。
碎块的本质,被当场扭曲。
它不再是“秩序”,不再是“规则”,它被强行定义成了一个全新的概念——“绝对存在”。
紧接着,陈玄手臂后摆,做出了一个标准的、扔铁饼的姿势,然后猛地将手中的碎块,朝着天空那幅巨大的、直播着京城景象的画面,狠狠地投了出去!
那不是投向一块屏幕。
那扇屏幕,在陈玄的眼中,就是一个被“一号”强行打开的、通往他家门口的窗户。
而陈玄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邻居家拆下来的砖头,从这扇窗户,再给他扔回去。
……
地球,华夏,京城。
无数人正通过各种屏幕,绝望地看着那座承载了数百年历史的钟楼,即将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龙组总指挥部,将星老者双拳紧握,指甲深陷入掌心,他已经下令,不惜一切代价,用国运龙气去稳固那片空间,但效果微乎其微。那是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攻击,常规的力量,根本无法触及。
就在钟楼的轮廓只剩下最后一丝残影的瞬间。
“咚!!!”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钟鸣,毫无征兆地,响彻了整个京城!
那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炸响。
紧接着,那座即将消失的钟楼,猛地一震。
一圈深邃厚重的、如同实质的金色光晕,从钟楼的基座轰然爆发,如同一道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方圆数十里!
在这道光晕的冲刷下,钟楼那虚幻的轮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凝实。不仅如此,它表面的砖石,在光晕中仿佛经历了时光的淬炼,变得更加古朴,更加厚重,散发着一股万古不朽、永恒存在的磅礴气息。
它不再是一座建筑。
它成了一个“概念”,一个被强行钉死在现实里的、不容置疑的“存在”!
全世界,通过屏幕看到这一幕的人,都傻了。
前一秒还是神罚天降,末日降临。
下一秒,被攻击的目标,怎么……怎么还自带圣光特效,原地升级了?
……
“天命”神国,至高神殿之内。
王座上的迷雾,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剧烈地翻涌、爆炸。
“一号”那亘古不变的意志,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感受到了。
一股与他同源,却又截然相反的“根源权限”,通过他自己建立的法则通道,倒灌而回,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他的脸上。
他用来“抹除”的笔,被对方抢了过去,蘸满了对方的墨水,然后反手在他的“剧本”上,画下了一个巨大而潦草的“阅”字。
这是一种亵渎。
一种从根源上,对他所掌控的“真理”,进行的彻底否定。
而始作俑者,陈玄,在扔出那块“板砖”之后,似乎才刚刚热身完毕。
他环顾了一下这个正在重新恢复秩序的神国,就像一个专业的拆迁队工头,在审视一栋即将开工的危楼。
“拆都拆了,就别装回去了嘛。”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走向旁边一根直通天际的、由“裁决”法则构成的巨大光柱。
“这根柱子不错,看着挺亮堂,拔回去当个路灯或者晾衣杆,应该挺实用的。”
他说着,伸出双手,抱住了那根比千年古树还粗的光柱。
“起!”
伴随着一声低喝,陈-玄-腰-腹-发-力,青筋暴起。
“轰隆隆——!”
整个神国,都因为他的动作,而剧烈地动摇起来。那根象征着“一号”裁决权柄的光柱,竟被他从黑曜石大地中,一寸一寸地,硬生生往外拔!
跪在地上的三位行者,已经彻底麻木了。
二号行者看着陈玄的动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把神国的承重墙拆了……
四号行者死死抱着枕头,她感觉这个男人不是在拆神国,他是在拆“世界”这个概念的服务器机房,而且还是带电作业。
六号行者手中的泰迪熊,不知何时,已经吓得口吐白沫,四脚抽搐。
神殿中的“一号”,那股冰冷的意志,终于被彻底点燃,化作了焚尽万物的怒火。
他输了,在他的主场,在法则的对抗中,输得一败涂地。
既然无法在根源上胜过对方,那就用对方最在乎的东西,逼他就范!
“一号”的声音,再一次,响彻天地。
但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审判,而是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被彻底激怒后的狰狞。
【你守护一座建筑。】
【你能守护一座城市吗?一片大陆呢?】
【你能守护那个让你得以安稳躺平的、名为‘世界’的温床吗?!】
天幕上的画面,再次切换。
不再是京城的钟楼。
而是一家医院的,新生儿监护室。
数十个小小的、脆弱的婴儿,正躺在保温箱里,安静地沉睡着,脸上还带着甜美的微笑。
【我不会抹除他们。】
“一号”的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充满了恶毒的寒意。
【我只会……拿走他们的梦。】
【然后,是他们父母的。】
【最后,是这个世界上,每一个智慧生命的。】
【我将亲手塑造一个,七十亿人共同参与的、永恒不眠的、清醒着感受痛苦的噩梦地狱!】
【现在,‘变数’,告诉我。】
【一个人的好梦,与全世界的噩梦,你,选择哪一个?】
正在费力拔柱子的陈玄,动作,猛地一顿。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天幕上那些沉睡的婴儿,眉头,第一次,深深地,锁了起来。
ps:当一个懒癌的终极梦想被全球直播挑战时,他是会选择妥协,还是把全世界都催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