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翠微居。
自天枢殿惊变已过去三日。小院四周的禁制被观主天枢真人亲自加固,变得如同铜墙铁壁,更有两名金丹期的执法长老日夜轮值看守,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软禁。玄璞(石头)那日爆发的神秘力量,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青云观高层心中掀起了难以平息的惊涛骇浪。
清尘道士面色凝重地坐在静室中,对面是神色肃穆的观主天枢真人。没有旁人,只有他们师徒(名义上)二人。
“清尘,此处再无六耳,你实话告诉为师,”天枢真人目光如电,直透清尘心底,“玄璞此子,究竟是何来历?那日殿中所显,绝非寻常道体能解释!那近乎规则层面的抹杀与平息之力,已触及天地法则之本源!便是为师,也自问难以如此举重若轻!”
清尘心中苦笑,知道再也无法隐瞒。他深吸一口气,将如何在青岚城偶遇玄璞,如何察觉其天赋异禀(隐去了凌天凌薇的因果),以及这些年来玄璞对道纹的异常亲和与那不受控制的道韵显化,原原本本道出,最后沉声道:“观主,弟子可以道心起誓,玄璞身世清白,绝非邪魔外道。然其天赋之诡异,已远超弟子认知。弟子将其带回,本是怜其孤苦,欲引其向道,却不料……惹出如此风波。弟子甘受责罚!”
天枢真人听完,久久不语,指节轻轻敲击桌面,眼中推演之色闪烁不定。半晌,他才缓缓道:“道纹亲和,道韵自显,乃至引动规则……此等迹象,古籍中或有记载,皆指向一些传说中的先天道胎,乃至……上古大能转世之身。”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清尘,“你带回他的时机,恰好是在数年前幽冥鬼域莫名崩塌、天地气机扰动之后,这绝非巧合!”
清尘心头一震,没想到观主竟将玄璞与幽冥鬼域的覆灭联系起来!这联想虽不中,亦不远矣!玄璞身上的“原初道韵”,确与那场波及诸天的巨变有着微妙关联。
“观主的意思是……”清尘试探问道。
“此子,乃天地异数,福祸难料。”天枢真人语气沉重,“留于观中,或是我青云观莫大机缘,亦可能是灭顶之灾。玉衡师弟等人,已生觊觎之心;而那日潜入的黑煞教妖人,目标明确,显然也已知晓其不凡。如今,已是骑虎难下。”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云雾缭绕的山峦:“为今之计,唯有倾全观之力,护其周全,并设法引导其道韵,化险为夷。清尘,你与此子有缘,引导之责,仍由你承担。但需更加谨慎,绝不可再令其道韵失控外显!我会对外宣称,此子乃上古净世青鸾一缕道韵转世,需静心潜修,任何人不得打扰。此说法,或可暂时平息内外猜疑。”
“净世青鸾转世?”清尘一愣,随即明白这是观主为保护玄璞而寻的托词,既解释了其道韵的纯净与特殊,又赋予其神圣来历,令人不敢轻易亵渎。“弟子明白,定当竭尽全力!”
天枢真人点头,又嘱咐几句,便化作清风离去。
清尘回到院中,看着坐在石阶上、依旧有些蔫蔫的玄璞,心中百感交集。净世青鸾转世?这谎言能撑多久?玄璞真正的秘密,又到底是什么?
与此同时,万海源点。
凌天与凌薇的意志,清晰地“看”到了天枢真人与清尘的对话,以及他们为玄璞安排的“身份”。
“净世青鸾?倒是个有趣的遮掩。”凌薇意念微动,带着一丝笑意,“青鸾乃祥瑞之鸟,象征纯净与新生,其道韵与我的净世之道确有几分相通。以此为由,可暂保这道种平安。”
“然其体内道韵,本质乃混沌初开之‘原初’,而非后天神鸟之灵。”凌天意念冷静分析,“此计可缓一时之危,却难根除隐患。黑煞教既已盯上,绝不会善罢甘休。青云观内,亦非铁板一块。”
“看来,需再助其一臂之力。”凌薇意念流转,“既然他们以‘青鸾’为名,我便赠他一场‘青鸾’的机缘,助其初步掌控这身道韵,也好在这纷扰中,多一分自保之力。”
心意一动,一缕极其微薄、却蕴含着凌薇对“净世”、“生命”、“秩序”之道部分感悟的本源意念,如同穿越了无尽时空的羽毛,悄无声息地循着因果之线,降临至青云山翠微居。
是夜,月华如水。
玄璞在清尘督促下,于静室中盘膝吐纳,修习那“敛息诀”。他心思单纯,很快便进入物我两忘之境。体内那躁动的“原初道韵”,在敛息诀的引导下,缓缓平复。
就在这时,那缕来自凌薇的本源意念,如同春风化雨,悄然融入他的识海深处。
玄璞浑身微震,意识仿佛被拉入了一个奇妙的幻境。梦中,他见到一只巨大无比、通体青碧、羽毛流淌着霞光的神鸟,在无垠的星海中翱翔。神鸟所过之处,枯寂的星辰焕发生机,混乱的星云恢复秩序,邪恶的暗影被净化消散……那神鸟回眸,目光清澈纯净,仿佛蕴含天地至理,与他对视。
一股温暖、祥和、充满生机的意念流入他的心田,并非具体的功法口诀,而是一种对“纯净”、“秩序”、“生长”的直观感悟,如同本能般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同时,一段如何引导体内那特殊气息(道韵),使其如青鸾展翅般收放自如、滋养自身、驱邪避秽的粗浅法门,也自然而然地被他理解。
这不是传授,而是“启迪”,是源自更高层次的本源共鸣。
次日清晨,玄璞醒来,眼神依旧懵懂,却少了几分以往的浑浊,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清明。他下意识地按照梦中所得,尝试引导体内气息。这一次,那原本难以驾驭的道韵,竟变得温顺了许多,虽仍无法精细控制,却已能大致收敛于体内,不再轻易外泄。他甚至能隐约感到周围草木的生机,并能将一丝微弱的纯净气息渡给一株濒死的兰花,使其重现活力!
清尘很快发现了玄璞的变化,又惊又喜!虽然玄璞依旧说不清所以然,但那明显变得可控的道韵以及那丝纯净的生机之力,做不得假!
“莫非……观主所言竟有成真之兆?此子真与青鸾有缘?得蒙点化?”清尘又惊又疑,但无论如何,这都是天大的好事!他立刻将此事密报观主。
天枢真人闻讯,亦是惊疑不定,暗中探查后,发现玄璞身上果然多了一股祥和纯净的意韵,道韵内敛,与传说中的青鸾气息确有几分神似,心中越发认定此子乃天佑青云,严令知情者守口如瓶,并加大保护力度。
于是,“翠微居痴童乃净世青鸾道韵转世,近日得蒙祥瑞点化,道韵初成”的消息,在高层小范围内悄然流传开来。这半真半假的消息,暂时镇住了玉衡真人等心怀叵测者,也使得玄璞的处境稍微安全了一些。
然而,暗流并未平息。
黑煞教潜伏在观内的“暗子”,将青云观高层的异常举动以及那“青鸾转世”的传闻,迅速传递出去。
青云山外,某处隐秘据点。
黑魇看着手中密报,眼中幽光大盛:“青鸾转世?哼!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本教!那分明是混沌道源的气息!青云观想李代桃僵?做梦!传令下去,启动‘暗影’计划,不惜一切代价,查清那童子底细,待时机成熟,里应外合,将其夺来!教主神功,亟待此源!”
一张更大的网,开始向青云山撒下。
而玄璞,在获得那冥冥中的“青鸾”启迪后,依旧每日懵懂地修炼、刻画,浑然不知自己已成为风暴的中心。他体内的“原初道韵”,如同被唤醒的种子,正在悄无声息地生根发芽。
万海源点,凌天与凌薇静观其变。
“种子已播下,且看其如何生长。”凌天意念平和。
“风雨将至,这道稚嫩的幼苗,能否撑过这场洗礼?”凌薇意念中带着一丝期待。
道种化形,青鸾传法。棋局已布,只待风云际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