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糖睁开眼的时候，神弓还在她手里。
它表面那道裂痕已经快愈合了，只剩下一条浅浅的印子。她没动，坐在高台上，手指轻轻滑过弓弦。这动作不大，但白焰耳朵立刻竖了起来，洛无涯也转头看了她一眼。
基地外的风又起了，卷着灰扑在脸上。刚才那串绿光脚印消失了，监控室恢复供电，可值班员不敢再看屏幕。他靠墙站着，手里的对讲机一直没放下。
云小糖站起身，裙摆扫过台阶上的尘土。她走下高台时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让周围的人下意识绷紧身体。联盟的队员原本在修结界，看见她下来，有人停了手里的活，有人低头避开视线。
她走到大门中央停下。
藏宝图在她眼前自动展开，边缘不断刷新出新的红点。东区断墙后有两个，南侧洼地藏着三个，西北通风口外围还有一组信号在缓慢移动。这些不是普通探子，他们的行动轨迹有规律，像是受过统一训练。
“来了不止一股。”她说。
声音不高，但在场的人都听清了。
洛无涯走近几步，“要处理？”
“先不杀。”云小糖摇头，“他们想看，就让他们看个够。”
她回头看向白焰，“你去东面绕一圈，踩出爪印，别太快。”
白焰甩了下尾巴，转身就走。它四爪落地的声音很重，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清晰的痕迹。走过断墙时，它还故意停了一下，对着空气低吼了一声。
云小糖又看向洛无涯，“你带三人巡西线，剑不出鞘，但要让人看见符文光。”
洛无涯点头，转身招呼了三个战斗组成员。他们装备齐全，走路贴着墙根，动作干净利落。经过拐角时，洛无涯故意把重剑往地上顿了一下。剑柄上的符文亮了一瞬，蓝光映得墙面发青。
基地里其他人也开始行动。
工程组加快调试结界能量，战斗组轮岗值守，记录员重新打开本子，笔尖落在纸上沙沙作响。没人说话，但气氛和之前不一样了。上一次神器现世，大家是震惊、害怕、不敢靠近。现在虽然还是紧张，但多了点底气。
云小糖站在门口没再动。
她抬起手，三根手指搭上弓弦。
这一次她没有拉动，只是引动一丝灵流。神弓微微震动，发出一声低鸣。紧接着，一道淡金色的光幕从她脚下扩散出去，像水波一样覆盖整个基地外围五十米范围。
光幕不高，只到人腰间位置，但它经过残垣断壁时会微微上扬，形成一道可视的屏障。碰到断裂的防御塔时，塔身的信号灯闪了一下，像是被唤醒。
三十里外，一名探子正趴在掩体后调整探测仪。仪器突然发出警报，他还没反应过来，外壳就开始发烫。他赶紧摘下手套，发现金属部分已经被磁化扭曲。
旁边的人低声问：“怎么回事？”
“不是攻击。”那人盯着远处基地的方向，“那是宣告。”
同一时间，南区洼地里蹲着三个影窟派来的探子。他们擅长隐匿，能融入阴影，但现在身上的伪装服开始闪烁不定。其中一人伸手摸了摸手臂，发现皮肤表面浮起一层细密的金纹，像是被什么东西扫描过。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默默收起设备，开始后撤。
西北方向，通风口外的那组人更惨。他们用的是亡灵傀儡打前哨，结果傀儡刚靠近光幕边缘，头颅里的魂火直接熄灭，身体当场瘫倒。操控者脸色一白，吐了口血，连忙切断连接。
云小糖收回手。
光幕消失得很快，五息之内彻底散尽。她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前方废墟。藏宝图上的红点正在急速后退，有的跌进沟壑，有的中断通讯，还有的直接断了信号。
她知道，这些人不会马上回来。
但她也知道，他们一定会把消息传回去。
白焰回来了，在她右侧十步处趴下。它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串冒着热气的爪印，地面微微发黑。它耳朵一直朝外，眼睛盯着东边那片塌了一半的建筑群。
洛无涯也回来了。
他走到云小糖斜后方站定，低声说：“东面第三根断柱后有人逃了，但我放他走了。”
云小糖点头：“正好，让他传话。”
这句话说完，基地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有人开始收拾工具，有人继续检查线路。一个负责记录的老学究抬起头，看着门口的身影，笔尖顿了一下，写下一行字：“戌时三刻，主阵门前释放非攻击性能量场，范围五十米，持续五息，外部探查单位全部撤离。”
他写完抬头，发现云小糖还在那里站着。
她没回头看任何人，也没说话，只是把手放在背后的神弓上。指尖偶尔碰一下弓身，确认它还在。
天已经完全黑了。
基地顶部的防护结界重新亮起蓝光，替换掉之前断裂的灵石，裂缝也被封死。血色的光被挡在外面，那扇门再也没有动静。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结束的时候，云小糖忽然抬起了头。
她的视线落在北边某处废墟上。
藏宝图上，一个红点停在那里很久了。不像其他探子那样慌忙撤离，它是主动留下的，位置固定，信号稳定。
“那边还有人。”她说。
洛无涯皱眉：“哪个方向？”
“北区旧工厂三层。”她语气平静，“没躲，也没跑，像是在等什么。”
白焰耳朵动了动，尾巴缓缓抬起。
洛无涯按下通讯器：“派两个人，带屏蔽器，去北区。”
“别杀。”云小糖补充。
“留活口？”洛无涯问。
“让他们带话。”她说，“下次来，不用躲。”
洛无涯点头，传达指令。
十分钟后，两道黑影从基地侧门离开。他们装备没有反光，走路几乎没有声音。经过断墙时，其中一人抬头看了眼天空，月亮被云遮住一半。
云小糖闭上眼，靠在门框边上。
风把她的发丝吹到脸前，她没去拨。蝴蝶玉簪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一闪一闪，像是在回应什么。
基地外围，一座修复中的防御塔突然自主启动。塔顶的扫描光束划过夜空，扫到某个角落时停顿了一下，随即调整角度，持续锁定。
塔下的监控室里，值班员盯着屏幕，发现信号源是个废弃的储物柜。他正要上报，画面突然跳帧，等恢复时，那个点已经消失了。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设备故障。
可就在他准备重启系统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动。
像是有人踩碎了一片玻璃。
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
月光下，基地大门外的地面上，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围墙缺口进来，一直延伸到五十米处，然后戛然而止。
印子很浅，像是赤脚踩出来的，但形状不像人类。
最奇怪的是，每个脚印边缘都泛着淡淡的绿光，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过。
监控员抓起对讲机，刚要说话，屏幕突然黑了。
整个监控室陷入黑暗。
他屏住呼吸，慢慢往后退。
就在这时，门口的云小糖睁开了眼。
她低头看了眼神弓。
弓身上，那道裂痕已经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