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木桶小屋二楼的露天平台,午后的阳光正好。木栏杆上悬挂的迎春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细碎晃动的光影。桌上,三个巨大的魔力牛肉汉堡已被消灭大半,金黄的炸薯条和洋葱圈也所剩无几,熔岩巧克力蛋糕则被瓜分得只剩下一点残渣和融化的香草冰淇淋。三杯冰镇气泡果汁的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卡尔满足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靠在藤编椅背上,一只手抚着微微鼓起的肚子,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把玩着空了的饮料吸管。他的目光投向学院深处那些宏伟的建筑,蓝色的眼眸忽然转了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
“说起来,”他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地问,“那群穿得金光闪闪的天启皇家学生,按计划要在我们这儿待多久来着?两个星期?一个月?还是更久?”
泽菲尔正用餐巾优雅地擦拭着嘴角,闻言动作微顿,抬眸平静地回答:“根据学院公布的基础交流计划,第一批交流生——也就是天启皇家学院这一批——的正式交流时长,是两个星期。”
“两个星期?”莉蒂西莎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比我想象的要短。我原本猜测,以皇室的面子和资源,可能会安排至少一个月的深度交流。”
卡尔立刻咧嘴笑了:“短点好!两个星期刚刚好!既能见识见识,又不至于看腻了他们那身白晃晃的衣服。要是让他们待上一个月……”他做了个夸张的鬼脸,“我怕我眼睛会被闪瞎!”
泽菲尔却轻轻摇了摇头,紫罗兰色的眼眸望向远处学院的主楼轮廓,声音平缓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两个星期……其实也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而且,皇家学院只是第一批。”
这句话让平台上的气氛微沉。卡尔脸上的嬉笑收敛了些,莉蒂西莎也放下了手中的玻璃杯。
“你是说……”卡尔坐直身体,声音压低,“后面还有……深影学院?”
“按照跨学院交流的常规轮替,可能性很大。”泽菲尔没有否认,“学院不会只邀请一家。而且,深影学院的主院就在天启神都,距离最近,无论是从地缘、还是从某些‘特殊关系’来看,他们派人来的几率都很高。”
卡尔的脸皱成了苦瓜:“真要命……一想到可能要跟凯登、伊莎贝拉,还有他们那群跟班在同一个教室里坐上两星期,我就浑身不自在。更别提可能还有他们家族其他房的人。”他叹了口气,随即又挥了挥拳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不过也好!我倒是巴不得他们早点来!早来早了事,早交锋早清净!省得天天提心吊胆猜他们什么时候冒出来。”
莉蒂西莎轻叹一声,理性地分析道:“但麻烦不会因为‘早了事’而减少。赫里福德家族获得半永久居民证,正式在天启神都定居下来,这意味着他们的势力已经在这里扎根。再加上深影学院在天启本身就有一个颇具规模的主院……”她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对方在天启神都的根基和资源,可能比他们想象的更深厚。
泽菲尔端起已经微温的气泡果汁,轻轻晃动着杯中剩余的金黄色液体,看着气泡不断升起、破裂。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轮廓分明,黑色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该来的,总会来的。”他最终平静地说,将杯子放回桌面,“我们无法阻止他们到来,能做的只是做好准备。在学院里,他们至少需要遵守基本的规则。我们不主动招惹,专注于自己的学习和提升。麻烦往往不是自己找上门,而是被‘回应’过去的。”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他们如果真来了,很可能会主动‘搭讪’或制造各种‘偶遇’和‘摩擦’。这才是需要警惕的。”
午餐在略显复杂的思绪中结束。结账后,三人决定不立刻返回宿舍小屋。初夏午后的阳光温暖而不燥热,学院里绿意盎然,正是散步消食的好时候。
他们离开“橡木桶小屋”,沿着一条蜿蜒的、两旁栽满丁香花的小径缓步而行。丁香花开得正盛,淡紫色和白色的花序簇拥在枝头,散发出浓郁而甜蜜的香气,几乎掩盖了其他植物的味道。蜜蜂和彩蝶在花间忙碌穿梭,发出嗡嗡的声响。
穿过花径,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了学院的中心湖区。这片被称为“镜心湖”的水域面积广阔,湖水清澈碧蓝,倒映着蓝天白云和湖畔的建筑、树木。午后阳光直射湖面,反射出千万片跃动的、令人几乎无法直视的细碎金光,仿佛整片湖水都在燃烧着无声的火焰,闪耀极了。几艘造型优美的小型魔力帆船在湖心缓缓漂游,船上的学生传来隐约的笑语声。岸边,垂柳依依,柔软的枝条轻拂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三人沿着湖畔的石板步道慢慢走着。湖风带着水汽的清凉扑面而来,驱散了午后的最后一丝慵懒。卡尔张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湖光水色都吸进肺里。
“下午我们干什么好呢?”他放下手臂,转过头,蓝色的眼眸里满是计划,“突然有这么一大块自由时间,感觉不规划一下都浪费了!”
莉蒂西莎走在他身旁,青绿色的校服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她微微侧头,问道:“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卡尔?”
“那当然!”卡尔立刻来了精神,“我那儿有一堆从家里带来的、还有上学期攒下来的机械设计图,乱得跟被风暴卷过的零件堆似的!我下午得好好整理一下,分分类,把那些有潜力的、需要改进的、或者纯粹是异想天开的想法都规整规整!说不定能整理出下一阶段的研究方向呢!”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显然对这个计划充满热情。
“很好的安排。”莉蒂西莎微笑着点头,然后看向泽菲尔,“我下午打算好好练习一下我的竖琴。最近在研习一首古老的精灵叙事曲,有几个转调和共鸣技巧一直处理得不够完美,需要静下心来反复磨练。”音乐对她而言不仅是爱好,更是魔法修行的一部分,能与她的魔力产生深层的共鸣与调和。
泽菲尔走在稍前一点的位置,目光掠过波光粼粼的湖面,投向更远处永魔领所在的方向,虽然被学院建筑和远山阻挡,什么也看不见。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心中梳理着下午的待办事项。
“我下午……”他缓缓开口,声音在湖风中显得格外清晰,“也需要处理一些自己的事情。首先,要看理查森送来的永魔领周报,了解一下领地的最新情况。”这是他作为领主必须履行的职责,即便身在学院,也不能对领地事务有丝毫松懈。
“然后,我打算静下心来,阅读几本从图书馆借来的、关于医学基础理论和犯罪心理分析的书籍。提前预习,总没有坏处。”他的学习计划向来严谨而高效。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略微深远:“另外……我也需要花些时间,独自思考和准备一下。”
“准备?”卡尔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嗯。”泽菲尔没有详细解释,但卡尔和莉蒂西莎都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为可能到来的、与赫里福德家族相关的“麻烦”做准备。无论是心理上的,还是实际应对策略上的。
“明白了!”卡尔用力点头,“那我们下午就‘分头行动’,各自搞定自己的事情!效率最大化!”
莉蒂西莎也赞同这个安排:“这样很好。既保证了个人空间的独立性,又能让我们专注于各自最需要投入精力的领域。”
“那么,傍晚再聚?”泽菲尔提议道,“我们可以一起在宿舍小屋吃晚饭,然后……或许可以继续我们昨晚的‘阁楼茶会’?聊聊各自的进展,或者随便聊聊。”
“好主意!”卡尔立刻举手赞成,“就这么定了!傍晚见!现在嘛……”他看了看已经走近的湖畔苑路口,又看了看阳光明媚的湖面,忽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啊——!吃饱喝足,晒够太阳,现在动力满满!我回去整理我的图纸了!”
莉蒂西莎也微笑着与两人道别,走向第七栋小屋。她的步伐轻盈而优雅,似乎已经沉浸在下午练习音乐的期待中。
泽菲尔站在原地,看着两位伙伴的背影消失在树荫掩映的小径深处。湖风依旧吹拂着他的银发和深紫色的校服外套。他独自在湖畔又站了片刻,目光沉静地扫过闪耀的湖面、远方的塔尖,最后抬头望了望晴朗无云的天空。
初夏的午后,时光仿佛被拉长了,宁静而充满各种可能性。但这种宁静之下,是每个人都在为了各自的目标、梦想,以及可能到来的挑战,而默默积蓄力量的节奏。他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也朝着宿舍小屋走去。永魔领的周报、艰深的医学典籍、复杂的犯罪心理分析、以及对未来潜在冲突的未雨绸缪……这个下午,对他而言,注定是充实而需要高度专注的。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湖畔的石板路上。学院的生活,就这样在集体学习与个人深耕的交织中,平稳而坚定地向前推进。而傍晚的重聚与分享,将成为这一天辛勤耕耘后,最好的慰藉与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