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士兵到了再进去查看吧,现在进去太危险了。
冯大人?您脸色不太好,我让下人扶您去休息。
李斯并未多想,唤来仆人搀扶冯去疾退下。
他万万没想到,这老家伙竟在背后向嬴政告自己和柴髙的黑状,只是这次玩砸了,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
嬴政懒得理会冯去疾。
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但他还是好奇前几场竞标的成交价。
当李斯报出数字时,治粟内史和杜志瞬间变了脸色——这些报价竟不到朝廷预算的一半!嬴政不禁皱眉,他向来心思敏捷,否则也坐不稳这帝位。
柴爱卿,若商人将价格压得过低,会不会影响工程质量?朕可不想长城变成 ** 工程。
陛下放心,臣等早已核算过。
按正常施工标准,本就只需这些费用。
这些商人精明得很,他们雇佣流民只需支付米粮,无需工钱,成本自然大幅降低。
他们将工程分包,是为了在限定时间内修筑更多地段。
十几家商行联手,既能加快进度又能节省开支,真正实现了互利共赢。
嬴政闻言展颜:原来如此,倒是朕多虑了。
先前还有人担心你俩中饱私囊呢。
柴髙与李斯相视一笑,显然早有预料。
嬴政见状了然——这两个家伙怕是早就习惯此类猜疑了。
有陛下坐镇,臣等自当为大秦尽心。
等工程报价公示,流言自会平息。
此事臣与李相早有共识。
柴髙说着,突然递上一个红布包裹。
嬴政略显诧异。
顾及微服出巡的身份,他未多询问,只示意禁军收下。
这是赢英献给陛下的镜子,功用与铜镜相同,但清晰百倍。
初次照见时,还请陛下莫要误认作妖物砸了。
柴髙低声解释后,便随李斯步入丞相府。
所幸府邸距咸阳令官署不远,士兵很快赶到。
随着卫兵维持秩序,会场终于恢复平静,始皇帝得以安心观摩这场特别的招标会。
踏入会场时,气氛明显不同往常。
偌大的场地本可容纳数百人,此刻却稀稀落落坐着不足五十名商贾,众人神色各异,不时张望四周。
这是何故?阿房宫工程竟无人问津?柴髙、李斯,为何此次竞标如此冷清?
柴髙面露难色:回禀陛下,今日竞标的正是阿房宫工程。
在场诸位皆是咸阳城中有头有脸的富商。
按理说,此乃当下最受瞩目的工程,标底也是最高的......
他心中暗自纳闷:商贾们为夺标争相压价的情形,倒是头回遇见。
冯去疾稍作休整后,思路渐明:陛下请看,巴家要投的正是这阿房宫。
先前其他项目竞标时人声鼎沸,唯独此处门可罗雀,必是柴髙暗中作梗。
他倒要看看,这柴髙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能让商贾们对其他工程趋之若鹜,却对眼前这桩避之不及。
今日李斯未随行,原是临时充当了监拍官。
这位丞相大人甫一登台,立即成为全场焦点。
众商贾纷纷行礼——平日里哪有机会得见丞相真容?此刻能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与其他工程不同,长城项目为赶工期,将工程化整为零。
而阿房宫事关皇家威仪,必须整体发包。
诸位,阿房宫工程细则已列明。
园林建材可分包采购,但主体建筑不得拆分。
若有违规,立即收回工程权......工期两年,可都听明白了?
李斯宣讲多时,嬴政也静听许久。
按理早该进入竞价环节,可台下众人兴致缺缺,只顾交头接耳,将丞相晾在台上。
这情形着实蹊跷——尤其是这标价最高的项目,偏偏最受冷落。
冯去疾见状暗自得意,方才他还向皇帝禀报,此乃柴髙姻亲巴家意欲承包的工程。
如今眼见项目无人问津,心中不免畅快。
此处的氛围与方才截然不同。
那边需要士兵维持秩序,这边却无人敢率先出价。
若说这不是柴髙暗中操纵,冯去疾宁可倒着走出去。
更何况这是利润高达三百万金的项目,若无人竞标才真是见鬼了。
李斯倒是不慌不忙,毕竟众人都需权衡自身实力。
待众人看完纸上项目说明,他才催促道:诸位想必已了解项目详情。
此乃大秦迄今最大的承包工程,若无疑问——
众人相视摇头。
李斯遂举起木块重击桌案,高呼竞价。
令人诧异的是,帐内鸦雀无声。
众人只是盯着李斯的动作,反倒让他心生疑惑——这可是始皇帝钦点的项目,莫非自己表述不清?
李斯再次举槌。
依规若三次无人应价即告流拍,他不由忐忑起来。
请诸位出价。
前排十余 ** 言又止,最终垂下眼帘。
而后排众人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前排 ** 那人身上——显然他就是冷场的根源。
照此情形,若第三槌落下时此人喊出三百万,工程便归其所有。
这明显是人为操控的结果。
不仅李斯与嬴政看破玄机,冯去疾等人也洞若观火。
冯去疾冷笑道:陛下请看,前排 ** 正是柴中丞的妻兄。
看来柴大人是铁了心要让自家人独吞这项目。
这正是冯去疾等人苦等的把柄——柴髙与亲属勾结的铁证。
这般官威着实令在场众人心头发凉,拍卖台上站的可是李斯大人,巴季竟如此不给情面,仍执意要以三百万金竞标。
说来蹊跷,若真如此,他们手中握着的柴髙勾结商贾侵吞国库的证据岂非坐实?更令人费解的是,柴髙怎敢在始皇帝眼皮底下这般胆大妄为,莫非当真不畏死罪?
嬴政鹰隼般的目光紧锁巴季,眉宇间凝着不解。
这商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前局面似乎与预期相去甚远。
诸位为何沉默?莫非对这项目兴致缺缺?若无人应声,在下可要捷足先登了。
巴季话音方落,帐内商贾纷纷拱手致意,面上堆笑却暗藏机锋。
终于有人打破沉寂:巴季兄请先开价,我等素来信服于您。
待您报价后若还有余地,再议不迟。
巴季暗叹,这顶**的帽子怕是摘不掉了。
虽说妹夫许诺补偿,可这代价未免......不过转念想到那琉璃镜的暴利已远超工程收益,更别提十里香、女儿红那些美酒,心头又涌起热切。
李大人容禀,我巴氏商行世代效忠大秦。
今日巴季断不敢辱没国威,出价八十万金。
另承诺雇佣五十万灾民,若诸位成全,巴氏所有分号即日开仓赈济,解朝廷燃眉之急。
报价落地,巴季气定神闲落座。
满座商贾却集体失声——这价格不仅是底价,更在赈灾举措上令他们望尘莫及。
嬴政唇角微扬,这个竞价堪称完美。
巴季的表现令他不得不重新审视商贾的价值。
冯去疾 ** 却如鲠在喉,这哪是**?分明冒出个爱国义商!剧本走向完全偏离预期。
众人面面相觑,活似吞了苍蝇般难受。
这般价位若再压价必亏血本,其他商贾自然无人接盘。
众人看出巴季这次是铁了心要拿下项目,一开口就直接亮出底价,摆明态度:愿意亏本接单。
巴季兄这是何意?报出这种毫无利润的价格,让我们如何跟进?未免太不按规矩办事了。
确实如此。
虽说现在雇佣灾民只需支付粮食,但秋收后人工成本必然上涨。
巴季兄,商人虽要报效国家,可也得量力而行。
这般赔本买卖究竟图什么?
不仅在场商人疑惑,就连后方观战的始皇帝与冯去疾等人也暗自诧异。
好好一桩赚钱买卖,硬是被做成了亏本生意,这实在有违常理。
商界自有其行事准则。
若巴季今日不给个合理解释,日后巴氏商行恐将遭到同行集体 ** 。
先前那些工程报价虽低于市价,好歹还有薄利可图,这次却是分文不赚。
诸位容禀。
巴季拱手道出缘由,我巴氏此番报价,实为响应柴髙大人的号召。
既然中丞大人提议商贾为国分忧,我巴家岂能落于人后?想必各位都知晓舍妹与中丞大人的姻缘,巴氏更该为大秦商界争光,诸位说是也不是?
嬴政闻言侧目望向身旁的柴髙,暗叹这位天赐良臣时刻不忘以身为范。
此番商贾 ** 响应号召,与其说是图利,不如说是冲着柴髙的承诺——他许给商贾改变社会地位的希望。
(世人总道商贾重利轻义,却不见每逢国难,平民尚可逃亡求生,十人能活其五;而商贾身家俱在,只能坐以待毙。
交战双方谁不盯着这些肥羊?平民能逃,商人却逃不得——跑了谁来供应钱粮?
久而久之,商贾养成冷漠性子实属无奈。
既无保障,便只能自保。
可热血未冷,只要有人给予承诺,他们依然愿意倾囊报国。
巴季所言极是,大秦的事务自当由大秦子民承担。
或许有人仍以六国商贾自居,可六国何在?但凡稍有见识的商人都能看清,六国早已成为过往。
这些商贾心里明白,如今他们皆是大秦的商人。
他们并非趋炎附势之辈,只求能在安稳环境中经营生计。
巴季开怀大笑,这是他近来最为畅快之事。
他胸有成竹,料定自家妹夫断不会加害于他——除非连他妹夫也自身难保。
诸位的美意,巴季在此谢过。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巴家此次投标,正是响应中丞大人的号召。
眼下大秦遭逢大难,唯有举国同心方能渡过难关。
昨日中丞大人对我说:大秦若亡,何来完卵?诸位都亲眼所见,沛县商贾安在?泗水商户可还存活?他们的家业可还保全?
这番话让在场众人纷纷垂首。
沛县与泗水的商贾何以遭此厄运?无非因其资财丰盈,可充军饷。
乱世征战,最紧要的莫过于兵员。
由此观之,若商贾欲在大秦立足,就需向新主纳贡。
尤其在局势未明之际,如今该作何选择已不言自明。
柴髙正是看准此机,率先向商贾许下承诺:羊毛归我,予尔所求。
这笔交易看似直白,但商贾们深知其中可行之处。
那些叛乱者只顾剪羊毛,却未察觉羊群早已认清形势,纷纷投向大秦的围栏。
两相比较,高下立判。
值此紧要关头,大秦所谋并非表面平叛,而是治本之策。
由此可见,大秦着眼长远,根本未将叛军放在眼里。
当初项羽召集豪富时,这些人为何不肯追随?无他,唯无利可图耳。
中丞大人说过,无国则无家,无家则无安宁。
我们商贾在乱世中如同待宰羔羊,唯有太平盛世方能保障权益。
今日我们为大秦出力,他日大秦必不会亏待巴家。
在座商户纷纷颔首。
这些富商都深谙此理,关键在于当权者作何想、如何为。
值此灾年,我们商人能做些什么?国库缺粮,我们有余粮,平价供给朝廷便是。
这份付出,国家终将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