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临摹灯重新亮起时,已是申城的午后。沈墨心将《秋林图》平铺在红木案上,黄绸衬得画轴的樟木轴头愈发温润,她指尖捏着一支细如发丝的竹镊子,目光落在画芯与轴头衔接的胶痕上——这是古画修复常用的鱼鳔胶,遇温水会软化,却不能用太热的水,否则会损伤纸本。
“水温控制在40度左右。”她对身后的江寻说,声音比平时轻了几分,“我父亲修复老画时,总说鱼鳔胶是‘有脾气的’,太急会裂,太慢会粘,得等它自己‘松口’。”江寻立刻端来一盆温水,水温计显示刚好40度,他还在盆边放了一块麂皮绒——这是早上从申江阁借来的,专门用来吸多余的水分,避免弄湿画芯。
沈墨心用棉签蘸着温水,轻轻点在胶痕上,动作轻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瓷器。十分钟后,胶痕渐渐软化,她用竹镊子小心地挑起画芯边缘,江寻立刻递过微型摄像头:“我把摄像头伸进去,你看着屏幕,咱们慢慢拆,别弄坏里面的东西。”
摄像头的画面在电脑屏幕上放大,画芯与轴头之间果然藏着一层薄薄的棉纸,上面用极细的墨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正是1998年走私案的涉案名单!沈墨心的呼吸瞬间屏住,名单最上面的“陈怀安”三个字下面,还画着一个小小的“藏”字,旁边标注着“货藏于吴淞口旧码头”。
“吴淞口旧码头!”江寻的指尖在屏幕上点了点,“技术科之前查到,‘收藏家’在那里有个废弃的集装箱,之前以为是堆放杂物的,现在看来,可能藏着当年走私的文物!”他刚想继续说,手机突然在口袋里疯狂震动,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江晓背着书包,正从大学校门口走出来,照片的背景里,有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人,正远远地跟着她。
江寻的脸色瞬间惨白,手指攥着手机,指节泛白:“是‘收藏家’……他们盯上我妹妹了。”照片下面还附了一行文字:“想让你妹妹安全,就带着名单和真画,今晚十点到吴淞口旧码头的3号集装箱——只许你们两个人来,报警的话,就等着收尸。”
沈墨心立刻凑过来看手机,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那种担心亲人安危的恐惧,此刻她在江寻眼里看得清清楚楚。“不能去!”她按住江寻的手,“这是陷阱,他们想要的是名单,不是画,去了就是羊入虎口!”
“可我妹妹在他们手里!”江寻的声音带着颤抖,他从小和妹妹相依为命,母亲早逝,父亲失踪,妹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不能让她出事,就算是陷阱,我也要去!”他抓起桌上的名单复印件,就想往门外走,却被沈墨心拉住了。
“我们可以想办法!”沈墨心的声音坚定,“你忘了?我们现在是同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她指着电脑屏幕上的名单,“你看,名单里有个‘李建国’,是当年吴淞口码头的管理员,现在退休了,住在附近的老小区——我们可以先去找他,问问码头的情况,再让陆警官安排人保护你妹妹,这样既不会让‘收藏家’起疑心,又能保证你妹妹的安全。”
江寻看着沈墨心坚定的眼神,心里的慌乱渐渐平复。他想起昨天在仓库里,沈墨心为了救他,用“护真印”砸向老鬼的手腕;想起今早拆解画轴时,她小心翼翼的样子——这个曾经和他针锋相对的鉴藏师,现在成了他最信任的战友。“好,听你的。”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陆明轩的电话,“陆警官,我需要你帮个忙……”
半小时后,陆明轩带着两名便衣警察赶到安全屋,他看完照片和名单,脸色也变得凝重:“‘收藏家’这是孤注一掷了,他们知道陈怀安招供了,老鬼被抓了,再不拿到名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他拿出一张吴淞口旧码头的地图,在3号集装箱的位置画了个圈,“我们可以在集装箱周围埋伏便衣,等你们进去后,我会发信号,里应外合,一举抓获他们!”
“但他们肯定会搜身,带武器进去会被发现。”沈墨心指着《秋林图》的画芯,“我们可以把名单藏在画芯里,他们不会想到我们还敢把名单带进去——而且画芯是老纸,他们不敢轻易损坏,这样我们就有时间等信号。”她又拿起“护真印”,“这个印的摔痕里,可以藏一个微型定位器,陆警官能随时知道我们的位置。”
江寻立刻点头,从工具箱里拿出微型定位器,小心翼翼地嵌进“护真印”的摔痕里,再用朱砂松烟墨轻轻盖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我妹妹那边,就麻烦陆警官了。”他的声音里带着感激,“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
“放心,我们已经安排便衣跟着你妹妹了,会确保她的安全。”陆明轩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十点,我们按计划行事——这次,一定要抓住‘收藏家’,还1998年走私案一个真相,也让你父亲和沈先生的心血没有白费。”
夕阳透过安全屋的百叶窗,在《秋林图》上投下细长的光斑。沈墨心将名单重新藏回画芯,用鱼鳔胶小心地粘好,画轴恢复了原样,仿佛从未被拆解过。江寻则将手机里的照片发给技术科,让他们比对那个穿连帽衫的人的身份,同时调试检测仪,确保今晚能正常使用。
“今晚可能会很危险。”沈墨心突然说,她看着江寻,眼神里带着担忧,“如果真的遇到危险,你别管我,先拿着名单跑,找陆警官汇合——你妹妹还在等你。”
江寻却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老茶末罐,往砚台里倒了一点:“我们是同盟,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他学着沈墨心的样子,用温水磨墨,虽然动作生疏,墨汁却也渐渐泛出青光,“你教我磨墨,我教你用检测仪,咱们今晚一起破了这个局。”
沈墨心看着他笨拙却认真的样子,突然笑了——这是她遇到危机以来,第一次真心的笑。她拿起竹镊子,指着画芯上的棉纸:“你看,这棉纸是徽州产的‘皮纸’,吸水性好,藏东西不容易被发现——今晚要是他们检查画轴,你就说这是老画的原裱,不能拆,拆了就毁了,他们懂老画,肯定会信。”
江寻点头,把检测仪放进背包:“我把检测仪调成‘静音模式’,只要靠近他们的信号源,就会震动,咱们就能知道他们的位置。”
夜色渐渐降临,安全屋的灯一直亮着。两人坐在红木案前,一个磨墨,一个调试设备,偶尔交流几句今晚的计划,空气中没有了之前的争执,只有默契与信任。他们知道,今晚的吴淞口旧码头,将是一场生死较量,但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同盟已立,生死与共。
十点的钟声越来越近,江寻背着背包,里面装着《秋林图》和检测仪;沈墨心揣着“护真印”,里面藏着微型定位器。两人走出安全屋,夜色中的警车已经在路边等候,陆明轩摇下车窗,对他们点了点头:“注意安全,我们在后面跟着。”
汽车驶进夜色,朝着吴淞口旧码头的方向开去。车窗外的路灯飞快后退,像一串流动的星光。沈墨心看着身边的江寻,他正紧紧握着背包的带子,眼神坚定;江寻也看向她,两人相视一笑,没有说话,却都懂了彼此的心意——今晚,他们要一起揭开1998年的秘密,也要一起守护最重要的人。
吴淞口旧码头的轮廓渐渐出现在夜色中,3号集装箱像一个巨大的黑色怪兽,静静地趴在码头边。一场关乎秘密、亲情与正义的较量,即将在这片夜色中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