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站岗的武警身姿挺拔如松,目光锐利。
在看到程度时,他们没有任何动作。
“叮。”
电梯门打开。
走廊的终点,是一扇厚实的双开木门。
程度停下脚步,这才上前,用指关节在门上轻轻敲击两下。
“叩叩。”
“进来。”
一个沉稳的男中音从门后传来。
程度推开门,将轮椅缓缓推进去,然后自己退到一旁。
办公室很大。
一面墙是顶天立地的书柜,另一面墙则挂着一幅巨大的汉东省地图,上面用红蓝两色的图钉,密密麻麻地标记着无数个点。
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一个身穿警服、肩抗一级警监警衔的中年男人站起身。
他就是祁同伟。
他没有看一旁的程度,目光直接落在轮椅上的青年身上。
祁同伟就这么看着林峰,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终于,他开口。
“小峰啊,你身体好点了没?。”
“你身子还没好,怎么还跑过去学校,这些事情,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嘛。”
“你要知道,没有你爷爷那十块钱,我祁同伟,可能连走出那个山沟的机会都没有。”他话锋一转,“他林德顺的孙子,在这汉东的地界上,谁都不能欺负!”
林峰抬头。
“祁叔叔,您这份恩情,林峰记一辈子。”
祁同伟拉过一张椅子,在林峰面前坐下,让两人的视线保持平齐。
这个动作,让一旁的程度心头猛地一跳。
“你是个大学生,脑子活,比我们这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老家伙强。”祁同伟看着他,像一个普通的长辈在看自家晚辈,
“毕业了,就别回那个山沟里。那地方,容不下你。”
“就留在我身边,我给你安排个位子。跟在我后面,我亲自带你。”
祁同伟的声音很平静,但说出的话,却像一颗炸雷,在程度的耳边轰然炸响!
厅长……要亲自带他!
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登天的梯子直接从云层里降下来,架到了林峰的脚下!
从一个差点被冤死在拘留所的穷学生,一步登天,成为厅长身边的人!
这是汉东省内多少人削尖脑袋,奋斗一辈子都求不来的天大造化!
程度的脸瞬间涨红,呼吸都急促起来,他恨不得替林峰当场磕头谢恩!
他看着林峰,眼神里全是催促和焦急:快答应啊!快!
然而,林峰却只是安静地看着祁同伟。
在那份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诱惑面前,他缓缓地摇摇头。
“祁叔叔,谢谢您。”
“但我想……靠自己试试看。”
“我想创业。”
“扑通!”
程度差点没站稳。
他疯了吗?
他到底在说什么?
拒绝?
他竟然拒绝了祁同伟的安排?
创业?现在大学生创业,十个里有九个赔得血本无归,还有一个在去要饭的路上!
一个刚出校门的穷学生,无权无势,还伤着,拿什么去创业?
程度的脸由红转白,冷汗“唰”地一下就冒出来。
祁同伟脸上的那份温和,一点点地收敛。
他没有发怒,只是重新站起身,迈着沉稳的步子,踱到办公桌旁。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用杯盖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撇着水面上的浮沫。
“咔哒…咔哒…”
“创业?”
祁同伟吹吹热。
“你知道每天有多少大学生喊着创业的口号,最后赔得血本无归,连回家的路费都凑不齐吗?”
“我给你铺的路,是让你堂堂正正地走进这栋楼,是让你用你这颗聪明的脑袋,去为更多的人做事。”他的声音里透出一股浓浓的失望,
“咱们老家那个山沟沟,好不容易飞出你这么一只金凤凰,你怎么……反而要去泥地里打滚?”
这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可怕的痛心疾首。
程度的后背已经湿透,他恨不得冲上去捂住林峰的嘴。
面对祁同伟近乎冰点的气压,林峰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上身,尽管他还坐在轮椅上。
“祁叔叔,您说的对。”他先是承认,而后话锋一转,
“我回过老家,我知道那里的穷,是刻在骨子里的。光靠您这样的贵人往外拉,一次能拉几个?一个我,十个我?”
“我想走另一条路。”林峰的眼睛里,有一种在毕业典礼上都未曾有过的光亮,
“我想回去,不是为了衣锦还乡,而是要带着资金、技术和项目回去。我想在那里办厂,修路,让村里的年轻人不用再背井离乡,让那里的孩子能有更好的教室读书。”
他的声音越来越坚定。
“您在上面掌舵,指引方向,保驾护航。我在下面,就用商业的手段,把您的意志和蓝图,变成实实在在的砖瓦、道路和钞票,揣进乡亲们的口袋里。”
“从政,我最多成为另一个您,而且永远也达不到您的高度。但从商,如果我成功,我能为您,为老家,创造出无数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看着祁同伟:
“祁叔叔,我不是想去泥地里打滚,我是想把那片泥地,变成沃土。”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祁同伟端着茶杯,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许久,他才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
“砰!”
程度浑身一颤。
祁同伟转过身,再次走到林峰面前。
这一次,他的神情里,那份长辈对晚辈的审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真正的,平等的尊重。
“想自己闯,我不拦你。”
“你爷爷一辈子没求过人,一身的硬骨头。你能有这个想法,不愧是他的孙子。”
他随即侧过头。
“程度。”
“厅长!我在!”程度猛地立正。
祁同伟的指令,干脆利落。
“林峰在京州的所有琐事,你给我办妥了!他要创业,需要什么政策,碰到什么麻烦,你第一时间给我解决!”
程度下意识地大声回答:“是!是!”
“要是让他受了半点委屈……”祁同伟的声音沉下来,带着一股森然的寒意。
“我唯你是问!”
他瞬间明白,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命令,这是一张全权委托书!一张能在京州畅行无阻的通行证!
祁同伟的意思很明白,他虽然不直接安排林峰,但林峰在京州,就等同于他祁同伟亲临!
他看向轮椅上那个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的青年,忽然懂了。
拒绝,不是结束。
而是这位林先生,选择了另一条路。
一条,让祁厅长更加高看一眼的路!
“还有。”祁同伟又补充一句,“王家的事情,你这边也别落下,知道嘛?在汉东,没有人能欺负我的人,还大摇大摆。”
“你去查一下,看看是不是背后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