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转过身看向朱槿,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与审视:“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朱槿猛地抬起头,愤填膺地说道:“徐大帅,元庭如何欺压我汉人我就不多说了,苛捐杂税、强征劳役、视人命如草芥,桩桩件件,想必您也很清楚!”
“但是那元庭丞相失列门,竟丧尽天良到收集汉人,将我们汉人的血肉当作所谓的‘想肉’来食用!多少无辜百姓被他派人掳走,活生生沦为他口中的食物,家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那些被他残害的百姓,临死前的哀嚎犹在耳边,他们的鲜血染红了丞相府的门槛,而这恶魔,却能心安理得地坐在铺着白狐裘的太师椅上,用镶金的碗盏盛着所谓的‘佳肴’,享受着用汉人的白骨堆砌起来的荣华富贵!他府里的梁柱,怕是都浸透着汉人的冤魂!”
听到这,众人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常遇春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钢枪,枪杆被握得咯吱作响,粗黑的眉毛拧成了疙瘩,眼中迸射出骇人的怒火,若不是碍于场合,怕是早已冲出去将失列门碎尸万段;
李文忠脸色煞白,他也未曾想过元廷官员竟残暴至此,年轻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与深深的憎恶;
康茂才长叹了一声,眼角的皱纹因痛心而愈发深刻,他戎马半生,见惯了生死,可听闻这般惨绝人寰之事,仍是忍不住脊背发凉,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在这个乱世,穷苦百姓为了活命偶有相食之举,皆是迫于生计的无奈,可元庭丞相竟为了口腹之欲做出这等禽兽行径,实在令人发指。
朱槿继续说道:“我中原百姓在这般屈辱的制度下苟延残喘了近半个千年!多少人家破人亡,多少人妻离子散,多少良田被圈占,多少文化被践踏!您驰骋沙场,难道不曾见过汉民被蒙古兵肆意打骂、被色目官肆意盘剥的惨状吗?如今元顺帝沦为阶下囚,这正是清算这百年屈辱的时刻,怎能让他轻易蒙混过关!”
徐达听着朱槿的控诉,眉头拧得像打了个死结,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他沉默片刻,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了两下,语气沉得像灌了铅:“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做什么?”
朱槿猛地攥紧拳头,他双目圆睁,眼底的红血丝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一字一顿道:“杀!我要将这些残害百姓的元庭走狗全部斩杀!”
“我要让他们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往前踏了一步,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的誓言,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失列门生吃人肉,那些官员助纣为虐,贵族子弟仗势欺人,哪一个手上没有沾着百姓的鲜血?他们欠的累累血债,必须用头颅来偿!”
他的目光扫过窗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元庭走狗被押到百姓面前的场景,语气愈发激昂:“我要让百姓全部看见曾经欺压他们的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让那些被苛税逼得卖儿鬻女的农户看看,当初踹碎他们家门的税吏是如何跪地求饶;让那些被强抢女儿的老汉瞧瞧,抢走他闺女的贵族子弟是怎样身首异处;让所有在元庭暴政下忍气吞声的百姓都亲眼看着,这些高高在上的豺狼,最终会落得何等凄惨的下场!”
“我要让让百姓知道,欺压他们的人再也耀武扬威不得,让他们相信,这天下,再也不是元庭的天下了!”
这斩钉截铁的话语在文渊阁内回荡,带着千钧之力,让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他那势不可挡的决心。
随后朱槿双手捧着册子递向徐达,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大帅,上面是记录的大都残害百姓的官员名字,还有那些仗势欺人的贵族子弟,每一笔都记着他们强占民女、搜刮民脂的罪孽,连受害者的姓名住址都写得清清楚楚!”
这是影卫潜匿在大都调查到的。
“我已经让蒋瓛带人去捉了,此刻想必已经动手。”
朱槿抬眼看向窗外,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外面的动静,“一会我要让元顺帝亲眼看着我斩杀他们,让他瞧瞧这些被他纵容的爪牙最终落得什么下场!至于元顺帝,自然会押回应天府,交由我父王做主处理。”
徐达接过册子,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上面的字迹是用狼毫笔蘸着朱砂写就,每一个字都透着血色。他沉默着翻了几页,眉头锁得更紧,指腹摩挲着纸页上“当街纵马,撞死三人”“活埋佃户十七人”的字样,喉结滚动了两下。
心中暗自思忖:朱槿此举虽解气,可一下子斩杀这么多元廷人员,会不会激起残余势力的反扑?况且民心向背与天命所归向来紧密相连,太过酷烈的手段,怕是会引来非议……
徐达望着窗外的天空,陷入了沉思。
朱槿见徐达不语,朱槿也明白他的顾虑——大帅向来考虑周全,注重长远,不像自己这般容易被怒火裹挟。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右手猛地探入怀中,在衣襟里摸索片刻,指尖触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件,随即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那物件通体剔透,泛着温润的光泽,印面刻着五条盘旋的巨龙,龙鳞清晰可辨,龙须仿佛随风飘动,边角虽有些磨损,却依旧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威严厚重气息,正是传国玉玺。
“大帅,您看看这是什么?”朱槿的声音带着几分神秘。
徐达正沉浸在思索中,闻声抬眼,当看清朱槿手中的东西时,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脸上的沉思瞬间被震惊取代,嘴巴微张,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这是……传国玉玺?!”
常遇春“嚯”地凑上前来,粗黑的眉毛挑得老高,铜铃大的眼睛瞪得溜圆,伸手就要去摸:“这就是那方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玉玺?”
李文忠也赶忙围了上来,他素来沉稳,此刻也难掩激动,目光紧紧盯着玉玺,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徐达颤抖着手接过玉玺,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纹路,龙纹的凹凸感清晰可触,又翻过来查看印面的字迹,“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虫鸟篆字古朴苍劲。
他动作格外小心,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一口气吹坏了这稀世珍宝。
他仔细端详片刻,又用指甲轻轻刮了刮印面的边角,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抬头看向朱槿,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这个你从何处而来?!”
常遇春凑得极近,鼻子都快碰到玉玺上,粗声说道:“这上面的龙纹看着倒像是那么回事,可别是仿造的吧?听说前朝就有人造过假玉玺!”
李文忠也点头附和,伸手轻轻碰了碰玉玺的边缘,眼中满是探究:“玉质温润,倒像是和田美玉,只是不知是否是真品。”
徐达很快将玉玺还给朱槿,双手在衣襟上蹭了蹭,像是沾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摆了摆手道:“这个东西我可不敢拿着,万一有个磕碰,谁也担待不起,还是你拿着吧。”
他看着朱槿手中的玉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传国玉玺乃天命象征,自秦以来便是王朝正统的标志,那方玉印上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如同一条无形的锁链,将天命与人间王权紧紧捆绑。
自秦汉至宋元,多少帝王为它征战不休,多少枭雄因它折戟沉沙。百姓们或许不懂什么政令法度,却深深信奉“得玉玺者得天下”的古训。元顺帝仓皇北逃时竟将这国之重器遗落,本身就是“天命已尽”的明证;而如今玉玺重现,落入吴王麾下,这便是天意归心的铁证。
朱槿见徐达盯着玉玺沉思,眼神中带着不确定,便往前一步,语气坚定地说道:“大帅,属下可以给您保证,这个玉玺是真的。此玉玺边角有一处细微的缺口,是当年王莽篡汉时,孝元太后掷玺所致,您细看便能发现。
而且这玉质温润,绝非寻常玉石可比,上面的篆字古朴苍劲,绝非后世仿造所能企及。”
先前徐达还在忧心,朱槿若一口气斩杀众多元廷官员,难免落下“酷烈嗜杀”的话柄,让那些本就对新朝心存疑虑的百姓再生动摇。
可眼下有了这传国玉玺,一切顾虑都显得多余了。百姓会认为,吴王既受天命,诛杀元廷恶吏便是替天行道。那些官员本就背负着百年苛政的血债,他们的头颅不过是新朝建立的祭品,是天命清算旧恶的仪式。
就算杀戮稍重,在“天意所归”的光环下,也会被解读成“拨乱反正”的必然。民心向着天命,如同草木向着阳光,只要玉玺在手,百姓便会坚信吴王的每一步举措都顺乎天道,纵有雷霆手段,亦是为了荡涤污浊,开创太平。
徐达望着朱槿手中那方温润的玉印,突然觉得方才纠结的民心向背,竟变得如此清晰——有了这玉玺,朱槿就算斩杀再多罪有应得的元廷官员,也不过是清除旧朝的腐肉,根本动摇不了新朝的根基。
徐达缓缓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释然:“既然如此,便随你吧。”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朱槿手中的传国玉玺上,那方玉印在透过窗纸的微光下泛着温润而威严的光泽,他的神情愈发郑重,像是在掂量千钧重负般补充道:“不过事情结束以后,你就带着玉玺押送元顺帝回应天府吧。传国玉玺这个东西,也就你能给上位带回去,我们可不敢私自拿。”
说这话时,眼神里藏着历经朝堂风雨沉淀下的审慎。
徐达之所以这样安排,自有他层层叠叠的深意。
一来,朱槿是吴王亲子,身份摆在那里,既是皇室血脉,又深得吴王信赖,由他护送这两件关乎天命与前朝余孽的“重器”,比任何将领都更稳妥。
元顺帝虽是阶下囚,却曾是一朝天子,传国玉玺更是牵动天下人目光的国之根本,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朱槿的身份如同最坚固的屏障,能最大程度确保二者安全抵达应天府。
二来,传国玉玺象征着天命所归,是王朝正统的铁证,意义非凡到容不得半分闪失。他们这些手握兵权的武将,本就处在“功高震主”的危墙之下,若私自带回这等足以撼动人心的宝物,即便毫无二心,也难免让吴王心中生出嫌隙。
自古帝王多猜忌,兵权与天命信物若同时落在外将手中,便是泼天的风险。
而朱槿作为吴王的儿子,带着玉玺回去,既是顺理成章,又绝不会触动吴王那根敏感的神经,免去了无数不必要的猜忌与风波。
再者,朱槿本就是此次擒获元顺帝、寻得传国玉玺的关键人物,从大都城破到文渊阁对峙,他始终是这场大戏的核心。由他亲手将这两件“战利品”送到吴王面前,才算得上有始有终,既能完整呈现整个过程的来龙去脉,也能让他在吴王面前顺理成章地汇报功绩,这份荣耀与责任,本就该由他一肩承担。
朱槿听后,眸中闪过一丝明悟,他深深理解徐达这番安排里藏着的周全与保护。当下郑重地抱拳躬身,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属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