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黑影没有再靠近。
云逸收回手，紧紧攥住掌心的青铜齿轮。他后退两步，左手贴地，灵力顺经脉涌出，在石台阵图上迅速勾勒出一道封印符线。金光一闪，地面刻痕微亮，旋即归于沉寂。
灵悦剑尖轻点地面，寒气沿岩壁蔓延，冰层迅速将石台周围的凹槽尽数封死。她立于云逸左侧，呼吸平稳，目光却始终锁定门口——那里唯有风沙翻卷，方才的身影仿佛从未存在过。
“走了。”墨玄蹲下身，从酒葫芦中倒出些许液体，用指尖蘸取，在地上划了一道。液体触地发出轻微的“嘶”声，留下一道淡青色痕迹。“半个时辰前留下的气息，往东去了，不疾不徐，应是探路之人。”
“并非来动手。”云逸低声道，“而是来看我们会不会把齿轮放进去。”
“那就说明，门还未开。”墨玄起身拍了拍手，“可他们已有人拿走钥匙，还特意留下‘速离’二字？呵，谁信？这分明是怕我们不来。”
灵悦皱眉：“若真是警告，或许是内部生变……比如原定计划者反悔了。”
“不论是谁所留，时间不多了。”云逸低头凝视手中玉簪，它正微微发烫，震颤比先前更甚。他轻轻将其置于石台边缘，簪尖朝北。片刻后，整支簪子缓缓转动半寸。
“能量流向变了。”他说，“方才尚偏西，如今骤然转向北方。此地阵法被人动过手脚，正在重新启动。”
墨玄取出一柄短匕，在掌心一划，鲜血滴落在齿轮背面那只“眼睛”的刻痕上。血珠滚过纹路时忽而停滞，随即如被吞噬般消失不见。
“果然是活的机关。”他眯起双眼，“这不是寻常零件，而是能认主的核心部件。谁握钥匙，谁便掌控整个系统。”
“那便不能再等。”灵悦握紧剑柄，“必须阻止他们唤醒那个东西。”
三人对视一眼，无人再提退让。
云逸盘膝而坐，从怀中取出一块残破竹简，其上刻着几枚模糊古字。他咬破指尖，以血在空白处写下三行密语，随后将竹简塞入石缝深处。竹简甫一没入，便泛起一阵微弱波动，似有无形之力顺着地脉悄然扩散。
“藏书阁密令只能传递一次。”他说，“消息会经由地脉传至祖地守阁人，再由他转交中立派长老会。最快明日清晨会有回应。”
“等于在赌。”墨玄冷笑，“那些老家伙精明得很，真会出手相助？”
“未必需要他们亲至。”云逸抬眼，“只要愿开放传送阵，允许各门派自由通行北域边界，我们便有了周旋余地。”
“我去浮光岛。”灵悦果断开口，“青鸾门主与我师父有生死之谊，我去求见，至少可争取一支巡天卫支援。”
“你可以去。”墨玄点头，“但须改换装束，莫穿这身显眼的云家嫡系长袍。眼下天下皆在寻你，尤其是合欢宗，已放出话要活捉‘冰心剑女’。”
灵悦扯了扯衣角，淡淡一笑：“正好，我也该换个身份了。”
“我去丹阁。”墨玄拍了拍酒葫芦，“借述职之名，将一份‘魔宗集结大军意图强攻北域龙脉’的情报投入联盟通禀匣。虽大概率被当作谣言压下，但只要有三个门派出兵布防，局势便有转机。”
“越乱越好。”云逸接道，“混乱方能打乱他们的节奏。待他们发觉龙脉只是幌子，真正的大阵早已在别处启动。”
“那你呢？”灵悦望向他，“你不随我们同行？”
“我不走。”云逸摇头，“我要留下追查另一条线索。玉簪感应愈发强烈，说明母亲当年之事，与此阴谋有关。而且……”他顿了顿，“那黑影走路时左脚微拖，似有旧伤。我见过这样的步伐。”
墨玄挑眉：“谁？”
“十年前死在药王谷外的那个传信弟子。”云逸声音低沉，“他是哑奴唯一的师弟。”
空气骤然凝滞。
“所以你怀疑，有人冒充故人？”灵悦问。
“也可能是真的回来了。”云逸闭了闭眼，“无论真假，我都必须查明。”
三人默然片刻，各自准备。
灵悦解开高马尾，用灰布裹住头发，又从包袱中取出一件粗麻斗篷披上。她将长剑缠上布条背于身后，俨然成了个普通的行脚医女。
墨玄将九柄匕首尽数收入腰带，最后将那半截断簪插回发间。他饮了一口葫芦中的灵液，抹了抹嘴：“十年了，终于又能光明正大地回丹阁一趟。不知师兄们还认不认得这张脸。”
云逸未语。他将玉簪收回怀中，再次检查封印符线是否牢固。做完这些，他走向倒塌的石柱，伸手抚过柱身上的铁链——锈迹斑斑，却每一环都规整有序，不似手工锻造。
“这些链子……不是用来锁门的。”他低声说，“是用来镇压里面的东西。”
“什么意思？”墨玄走近。
“若我没猜错，里面关押的根本不是神兽。”云逸抬头望向殿顶破洞，“而是一具尸体。一具足以引发天地异变的远古圣体。”
话音刚落，地面猛然一震。
三人稳住身形。石殿深处传来一声低吼，这一次更加清晰，带着节奏，似心跳，又似钟鸣。
紧接着，玉簪剧烈震颤，几乎要从云逸胸口跃出。
他一把按住，脸色骤变。
“他们已经开始仪式了。”
“方向是北域封印塔。”灵悦立刻判断，“不足三百里，全速前行两个时辰可达。”
“来不及通知所有人。”墨玄咬牙，“只能先靠我们自己拖住。”
“不。”云逸深吸一口气，眼中掠过一丝冷光，“我们现在就分头行动。按计划联络盟友，同时散播消息——就说‘圣体重生之日，便是万鬼登天之时’。”
“你要造势？”墨玄笑了，“这话传出去，不怕吓跑自己人？”
“就是要吓。”云逸冷笑，“有些人，唯有恐惧，才会团结。”
灵悦看着他，忽然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还没告诉我们？”
云逸沉默数息，只答了一句：“等我找到钥匙持有人，你们就知道了。”
外面风沙愈烈，吹得殿内碎石滚动。
三人整装完毕，站成一列。
“一旦联络到可靠力量，立刻用焰信号联系。”云逸取出三枚颜色不同的火折子分予二人，“绿色代表安全汇合，红色代表遇袭撤离，黄色代表发现关键线索。”
“明白。”墨玄将红火折藏入袖中，“希望用不上。”
“保重。”灵悦看了云逸一眼，转身步入坑道。
墨玄紧随其后，临出门前回头一笑：“小子，别又一个人逞英雄。这次咱们可是组队闯关，死了可没人给你复活。”
云逸伫立原地，目送两人身影消失在风沙之中。
他低头看向胸前的玉簪，温度依旧滚烫。
随后他走向石台，蹲下身，手指轻抚封印符线一角。金光微闪，符线裂开一道细缝。
他从怀中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纸符，贴于裂缝之上。
纸符瞬间融化，渗入地底。
三息之后，远方传来一声极轻的钟响，仿佛自地下千丈深处升起。
云逸起身，遥望北方。
他的手缓缓握紧剑柄。
剑穗上的铃铛，轻轻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