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尚未消散，耳中骤然炸开一阵尖锐的鸣响。
云逸只觉内脏都在震颤，眼前裂开无数乱窜的口子，幽蓝色的边缘闪着电光，将五道人影撕扯得支离破碎。灵悦与苏璃紧紧相握，那圈金光剧烈晃动，表面爬满细密裂纹，眼看就要崩裂。
“灵力被锁了！”墨玄低吼一声，剑才拔出半寸，便被一股巨力硬生生压回鞘中，“这地方不对劲！”
苏璃脸色发白。合欢宗最忌空间紊乱，丹田刚聚起的灵力转瞬溃散。她下意识掐住灵悦手腕，却发现对方指尖也在渗汗——冰魄脉的寒气逆流而上，正往心口钻。
“稳住！”
云逸的声音猛然炸响，带着铁石般的刚硬。他周身泛起金光，左耳那颗平日毫不起眼的红痣骤然发烫，如同点燃的火种。符文自胸口涌出，顺着手臂与双腿蔓延，所过之处，僵滞的灵力如水波般荡开涟漪。
“抓住我！”
他张开双臂，金光化作千百根细丝，朝四人缠绕而去。丝线一触肌肤，暖流便顺着经脉涌入。苏璃感到寒气被截住，灵悦压下了翻腾的剑意，连墨玄的剑也不再颤抖。
“这是……”药王谷圣女低头看向手腕上缠绕的金丝，指尖的蓝光重新凝聚，“圣体与这方天地的规则接上了？”
云逸未答，太阳穴青筋跳动。他默念《圣体灭天诀》，丹田中的金光涌向指尖，金丝骤然调转方向，尽数扑向最近的一道裂缝。诡异的是——那原本越撕越大的裂口，竟如被扼住咽喉般猛然卡住，边缘电光也黯淡下来。
“以圣体为桩，用功法拴住裂缝……”灵悦目光微动，“你是在学当年火龙镇山那一式？”
“先落地。”云逸咬牙，每多缠一寸，体内便空一分。朱砂痣的光芒终于稳定，裹着五人如一枚金茧，缓缓坠入翻腾的灰雾。
落地比预想轻。
脚下之地不似石，也不像土，踩上去略有弹性，仿佛踏在某种巨兽的皮上。四周裂缝不再扩张，偶尔有碎片坠落，砸地时“咔”一声，如同玻璃碎裂。
“不能久留。”墨玄刚站稳，便挥剑劈开一块飞来的碎片，剑锋相触，火星四溅，“地还在塌，得找个支点。”
他抬手欲布阵，指尖灵力刚现，一口血猛然喷出。那点灵力落地，竟反震而回，震得经脉发麻。
“不行！”他抹去嘴角血迹，“地脉已毁，阵法立不住。”
“试试这个。”
灵悦抬手，掌心那块青玉铃铛的碎片缓缓浮起，在空中旋转，逐渐化作一枚冰蓝圆环。环身爬出细纹，与她冰魄脉的气息共鸣。圆环升至头顶，撑开成一丈余宽的冰阵，垂下的冰丝与云逸残留的金丝交织，织成一张巨网。
“你把碎片炼成了阵眼？”苏璃瞳孔微缩。
“死马当活马医。”灵悦额上渗汗，“但撑不了太久，云逸，借些金光。”
云逸毫不迟疑，双掌前推。金气如水流注入冰阵，原本湛蓝的纹路染上金边。网一收紧，狂乱的气息被牢牢拽住。地面震动渐平，浮空的碎片也缓了下来，碰上网边，碎成粉末。
“成了！”墨玄松了口气，“这罩子撑半个时辰没问题。”
药王谷圣女蹲下，指尖轻触地面。那“皮”上布满细纹，大多模糊不清。她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刺入半分，拔出时，针尖沾着黑褐色黏液。
“魔气。”她声音低沉，“有人布过蚀灵阵，地脉早就烂了。”
“阵眼应该不远。”墨玄用剑鞘敲地，侧耳倾听，“刚才落地时，我听见它转动的声音。”
他向前走去，众人紧随其后。穿过一片扭曲的灌木——根须裸露，仍在蠕动——前方是个凹坑，中央立着半截残破石柱，上面刻满花纹。
“就是它。”墨玄一剑斩下，柱子纹丝不动，虎口却被震得发麻，“材质古怪，像是丹阁炼药鼎用的玄铁岩。”
云逸靠近细看，纹路确与丹阁相似，却掺杂着扭曲符号，透出邪异。他伸手按上柱身，金光刚渗入，一股阴气便顺臂而上，与金光相撞。
“是丹阁的手法。”他沉声道，“被人用魔功篡改了。”
“让开。”
墨玄忽然取出一只小葫芦，往眼中滴入两滴墨绿色液体。双眼睁开，瞳孔泛起碧光，“毒眼开——显！”
他紧盯石柱，猛地指向顶端一处凹槽：“阵眼在此！里面藏了东西！”
云逸运力成拳，轰向凹槽！“轰”然巨响，柱顶炸裂，露出一块巴掌大的玉牌，上面刻字，还沾着暗红血迹。
“丹阁的传讯玉。”墨玄接过，眼瞳更绿，“三长老的私印，还有……魔宗的暗语。”
他一字一顿念出内容，脸色愈发阴沉：“蚀灵阵是三长老亲手所布，为魔宗培育邪功。换取的……是丹阁库中的千年雪莲，三枚聚魂丹。”
“果然是他。”灵悦指尖冰丝微颤，“药圃里的那股魔气，就是他留下的。”
云逸忽然注意到玉牌边缘一道新刻的划痕，似是仓促所留。他以圣体之力拂过，一行淡字浮现：“主谋……在……”
字迹中断，显然刻写之人遭遇不测。
“罩子快裂了！”药王谷圣女急喊。
众人抬头，头顶冰阵遍布裂纹，被压制的裂缝再度张开，地面剧烈震颤如抽搐。墨玄刚要开口，脚下突然塌陷，整片地面下沉，露出深不见底的黑洞。
“地要塌完了！”苏璃拽着灵悦后退，“原路回不去了！”
云逸环视四周，裂缝如网般将他们围死。他忽然想起《圣体灭天诀》最后一页所载——以身为钥，以剑引路，可开虚空通道。
“往后退！”
他反手握住背后那柄剑。那是前世之物，无形无质，唯有圣体金光方能凝成实体。剑一出鞘，龙吟般的嗡鸣炸响，金剑之上浮现出与功法同源的符文。
“圣体为钥，剑诀为引，开！”
他一剑斩向虚空，金光撕裂灰雾。奇异之事发生——被光触及的空间如水般分开，显出一条幽暗通道。壁面并非实体，而是流动的纹路，竟与《圣体灭天诀》的符文一模一样。
“这……”灵悦怔住，“是功法与空间共鸣开出的路？”
“没时间解释了！”云逸剑尖一指，“进去！”
通道漆黑，唯有脚步声急促回响。云逸走在最前，剑光引路。他发现壁上纹路随他前行逐渐亮起，仿佛在指引方向。
“后面塌了！”墨玄回头，入口的光纹正飞快消失，“这路撑不了多久！”
云逸忽然停在一块凸出的玉碑残片前——正是方才那块。他想起未写完的字，心头一紧，猛地划开手掌，鲜血滴落其上。
血渗入残片的刹那，红光爆闪，一行符文浮现，化作文字：
丹阁主殿地底
“是三长老没写完的话！”灵悦眼神骤冷，“主谋就在丹阁主殿之下！”
“收好！”云逸将残片塞进墨玄怀中，“走！”
五人加快脚步，刚冲出通道，身后轰然巨响。回头望去，那片空间彻底崩碎，化作无边灰雾，连一丝光都透不出来。
出口竟是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外头月光清亮，虫鸣不绝，仿佛与方才完全是两个世界。
云逸望向西边丹阁方向，握紧了手中长剑。圣体金光在体内流转，左耳那点红痣仍灼热不退。
“丹阁主殿地底……”他低声呢喃，“是时候会会那个藏头露尾的人了。”
墨玄掂了掂怀中的残片，冷笑：“正好，账也该清了。”
灵悦与苏璃对视一眼，手中金环虽已黯淡，却不再颤抖。药王谷圣女收起银针，目光平静：“我药谷有位前辈曾待在丹阁主殿，或许知道如何进入地底。”
夜风吹过庙墙，带着山间凉意。五道身影融入月色，唯余门上那块旧匾，在风中轻轻摇晃。
前路迷雾依旧浓重，但此刻，他们终于从乱流中抓到了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