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斜切过祭坛残柱，把云逸的影子钉在石板上，就像一把没拔出来的剑。他左耳的朱砂痣在跳动，不是刺痛，也不是灼热，是那种闷闷的搏动，就好像地底有个人在敲鼓，节奏和他的心跳错开了半拍。
他没动，慢慢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耳朵旁边。那颗痣像被叫醒的虫卵，有点发烫。玉簪藏在袖子里，断口处还留着上一章那缕血丝的凉意。他没把玉簪拿出来，而是闭上眼睛，用呼吸引导体内残缺灵根的微弱气流，想让那跳动和自己的神识同步。
“你耳朵要闹事儿啊？”墨玄靠在断柱边上，红色的衣服被夜风吹得像团火。他摘下酒葫芦，没喝，用匕首尖挑开塞子，往手心倒了一滴幽绿的液体。那不是疗伤药，是识毒蛊浆剩下的，还冒着小气泡呢。
灵悦站在三步远的地方，剑没拔出来，但剑穗上的青玉铃铛在轻轻颤动。她没说话，把左手按在地上，指尖冒出一丝寒气，顺着石缝钻进地底。她的瞳孔开始泛蓝，不是那种纯冰的颜色，就像深海里浮起的一缕光。
“下面有东西。”她小声说，“不是死物，也不是阵法。是活的——心跳很慢，但确实有。”
云逸睁开眼，从袖子里拿出玉簪。他没看墨玄，也没看灵悦，把玉簪断口轻轻贴在左耳下方。淡金色的符文从他掌心蔓延出来，顺着玉簪爬，和朱砂痣的跳动频率慢慢一样了。就在那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一丝特别微弱的感应——就好像有人在黑暗里睁开了眼睛。
“它在回应。”他说。
墨玄冷笑一声，把酒葫芦夹在腋下，抽出九把匕首，一把接一把地插进地面，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圈。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和蛊浆一起滴在中间。匕首上的符文亮起来，形成一道向下的灵波探针，像根看不见的针，扎进地底。
探针往下扎了三丈，突然停住了。
云逸的符文顺着探针延伸，他的视野里出现了模糊的轮廓——一个缩成一团的人影，背后刻着两个字：“通幽”。
“通幽？”墨玄皱着眉，“这俩字哪儿来的？”
云逸从怀里掏出那枚磨得有点旧的铜钱，月光一照，铜钱正面的“通幽”二字隐隐约约能看见。他没多说，把铜钱放在灵波探针的焦点那儿。
墨玄眯起眼睛，突然抬手，拿下发间的半截断簪。他用簪尖蘸了点血，在地上画了个倒着的符阵，嘴里念出一串古音。那不是现在的语言，更像是丹修秘传的逆推咒。
“通幽……不是地名。”他小声说，“是标记。三百年前，剑仙把断脉之地圈禁起来，用‘通幽’当暗语，意思是‘此路通向虚无’。”
灵悦突然皱起眉，手指使劲按在地上。她闭上眼睛，把剑的威力全释放出来，感受地底灵气的流动。正常情况下，灵气循环就像江河，就算枯竭了也会有回流的痕迹。可这儿就像打了个死结——有个不该有的停滞点，就像心脏骤停后的空白。
她拔出剑，剑尖轻轻点了下石板。
没有剑鸣，也没有霜气，只有青玉铃铛轻轻震了一下。
她睁开眼，瞳孔全变成冰蓝色了，“下面的活物，呼吸特别弱，心跳频率和哑奴一样。”
墨玄眼神一紧。他没问为啥，把铜钱放在那处灵气停滞的正上方，又念起了古音咒诀。
地面开始震动。
石板裂开一道缝，寒气像蛇一样冒出来，缠上三个人的脚踝。那不是普通的冷，带着一股腐朽的阴寒，就像从坟墓深处吹来的风。
墨玄猛地往后退了半步，脸色变了。他从酒葫芦里倒出一滴灵液，让它悬浮在指尖。那灵液本来应该泛着温润的光，可一碰到寒气，表面竟然有了一丝淡淡的药香。
“我的灵液？”他冷笑，“我救命的药，味道还能被仿造？”
他割破手指，把血滴进那股寒气里。血雾一碰到寒气，马上凝成了黑斑，边缘发紫。
“是仿的。”他眼神变冷了，“用凝心丹的药引，再加三味替代药材，勉强调出了相似的气味。里面是谁，还挺懂行。”
云逸没说话，把玉簪插进那道缝里。
符文顺着簪子往下，深入地底。过了一会儿，他指尖抖了一下——玉簪连上了一道微弱的灵识波动，断断续续的，就像风中快熄灭的蜡烛。
是陈默。
他还活着。
云逸慢慢抽出玉簪，低头一看，簪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三个血字，好像是从里面渗出来的：
“救我。”
墨玄盯着那三个字，突然笑了：“内奸求救？这戏演得有点大啊。”
灵悦没笑。她盯着那道缝，剑穗铃铛又轻轻震了一下。她突然蹲下，手指在石板边缘摸了摸——那儿粘着一片烂布条，一半埋在尘土里。
她捡起来，轻轻抖了抖。
布条上绣着半句残缺的文字，字迹快看不清了：
“……主不可见客……”
墨玄眯起眼：“主不可见客？啥意思？”
“意思是。”云逸终于开口，声音很低沉，“这不是藏身的地方。”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裂缝，就好像看到了地底深处。
“是接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