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咱先修房顶!
咸阳宫广场的欢呼声尚未完全平息,天空中的始皇号星槎却已经开始上演一场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附加节目。
起初,它上升的势头虽然缓慢沉重,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坚定。但当高度突破百米,脱离了地面阵法的辅助稳定区域,真正开始依靠自身动力和结构应对复杂气流与灵能乱流时,问题出现了。
那庞大而棱角分明的舰身,仿佛成了一只被无形大手攥住的铁疙瘩,开始出现一种令人牙酸的、极不自然的……摇晃!
不是轻微的颠簸,而是那种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毫无规律可言的剧烈抖动!仿佛随时可能在空中解体!
嗡……嘎吱……哐当!
各种难以形容的金属扭曲声、灵能过载的爆鸣声,透过厚重的舰体隐约传了下来,听得下方观礼众人头皮发麻。
怎么回事?! 高台上的李斯脸色瞬间煞白,刚才的志得意满瞬间被惊恐取代,驾驶组!汇报情况!
他手中的传讯玉符闪烁着刺眼的红光,里面传来驾驶舱学员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汇报:
丞、丞相!失控了!完全失控了!
稳、稳定阵法过载!舰体结构应力报警!
左、左舷平衡翼失灵!我们在打转!
动力核心输出不稳……啊!要坠……
最后一声惊呼被剧烈的噪音淹没。
只见空中的始皇号如同喝醉了酒的铁巨人,一边疯狂抖动,一边歪歪扭扭地朝着咸阳宫西侧的方向……坠落下去!尾部那炽白的灵能流也变得忽明忽暗,如同垂死挣扎的巨兽喘息。
护驾! 蒙恬反应极快,立刻指挥禁军护卫嬴政所在的高台。
但嬴政只是微微蹙眉,目光冷静地追随着那失控的星槎,似乎想看清它到底会落在哪里。
在无数道惊恐目光的注视下,始皇号拖着黑烟(某些外部装饰阵法烧毁了),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划过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最终……
轰隆!!!!
一声沉闷如雷的巨响,伴随着漫天扬起的尘土和碎裂的砖石木料,从咸阳宫西侧的阿房宫建筑工地传来!
它没有爆炸,而是凭借其无比结实的舰体,像一颗巨大的陨石(或者说秤砣),硬生生地……砸进了尚未完全竣工的阿房宫偏殿群落之中!
烟尘缓缓散去。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只见宏伟的阿房宫建筑群中,出现了一个极其扎眼的。一座刚刚完成主体结构的偏殿,直接被拦腰砸穿,屋顶塌陷,梁柱断裂。始皇号那庞大的、毫发无损(至少外表看起来如此)的暗蓝色舰体,就那么突兀地、尴尬地、斜插在废墟之中,舰尾还倔强地冒着几缕青烟。几个吓傻了的工匠连滚带爬地从废墟边缘逃出来。
万籁俱寂。
刚才还响彻云霄的欢呼,此刻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受惊的鸟雀扑棱棱飞走的声音。
李斯腿一软,差点从高台上栽下去。他眼前已经开始闪现自己一家老小被发配去修长城的凄惨画面。
蒙恬和王翦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幸好……没砸到咸阳宫正殿,也没砸到人……不幸中的万幸?
嬴政沉默地看着那插在自家房子上的星槎,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李斯。
臣……臣在! 李斯连滚爬爬地跪倒。
朕的阿房宫。 嬴政指了指那片废墟。
臣……臣万死!臣立刻组织人手,抢救……不,是修复! 李斯声音都在发抖。
还有, 嬴政的目光转向那艘惹祸的星槎,这东西,何时能修好?朕要一个解释。
臣遵旨!臣立刻去办! 李斯如蒙大赦,也顾不上什么丞相仪态了,连滚爬爬地冲下高台,朝着阿房宫工地狂奔而去。
接下来的咸阳宫,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忙碌状态。
阿房宫工地瞬间被戒严,所有闲杂人等被清空,只留下核心的工匠团队和星际远征筹备委员会的技术人员。
李斯亲自坐镇现场,指挥若定(主要是声音嘶哑地咆哮):
快!先把星槎给我弄出来!小心点!别再把房子弄塌了!
检查舰体结构!看看有没有内伤!
把黑匣子……不,是把‘航行记录玉简’取出来!我要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还有!调集材料!连夜修复被砸毁的宫殿!陛下怪罪下来,谁都跑不了!
工匠们分成两拨,一拨人小心翼翼地用各种起重机关和牵引阵法,试图将深深嵌入废墟的星槎挪出来;另一拨人则开始清理废墟,准备重建。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铁熔长老和公输轨也第一时间赶到,看着那完好无损、甚至连漆都没掉多少的舰体,先是松了口气(材料强度过关!),随即又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怎么会失控呢?结构计算明明没问题啊! 公输轨揪着自己所剩不多的头发。
稳定阵法也是按照最高标准布置的! 铁熔长老检查着舰体表面的阵法纹路,眉头紧锁。
很快,航行记录玉简的数据被解读出来。问题根源逐渐清晰:
1. 气动外形灾难: 星槎那棱角分明、注重防御和撞击的设计,在地面阵法辅助下尚可,一旦完全依靠自身飞行,在空气中产生的乱流和阻力远超预估,导致姿态极难控制。
2. 重量分布不均: 超重的合金导致星槎重心难以精确调整,微小的偏差在高速(相对而言)飞行中会被急剧放大。
3. 稳定阵法与结构不匹配: 现有的稳定阵法是为了更流线型的飞船设计的,对于这个铁疙瘩来说,输出功率和响应速度都远远不够。
说白了,这艘始皇号,就是一个空有蛮力(防御力和动力)和体重,但毫无飞行技巧可言的铁憨憨。
找到问题就好办……吗?
李斯看着分析报告,脸黑得像锅底。修改气动外形?等于重建!调整重量分布?内部结构要大改!升级稳定阵法?涉及核心能源分配,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且,时间!陛下要的解释和结果,可等不了那么久!
改!必须改! 李斯红着眼睛,对两位技术大佬吼道,不需要它变得多灵活!只要能稳住!能按照预定航线飞!外观?不重要!性能?能飞到月亮上就行!
压力之下,人的潜能(和妥协精神)是无限的。
铁熔和公输轨也豁出去了,什么美学,什么最优设计,统统见鬼去!怎么快怎么来,怎么简单怎么改!
于是,阿房宫工地上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一群墨家工匠拿着巨大的凿子和锯子,开始星槎的外形,把一些过于尖锐的棱角强行磨圆,在舰体两侧临时加装了几片巨大的、看起来就很廉价的木质稳定鳍(刷上了星辰漆以图蒙混过关)。
器宗的弟子们则钻进星槎内部,将一些非核心的、可移动的配重块(比如备用灵石、生活物资)来回调整,试图找到一个勉勉强强能维持平衡的重心点。
研究院阵法师们更是简单粗暴,直接在星槎外壳上额外刻画了十几个小型的、耗能极高的辅助稳定阵,如同给铁疙瘩贴满了,至于能耗?先能飞起来再说!
李斯则如同监工头子,日夜不休地守在工地,嗓子喊哑了,官袍沾满了灰烬和木屑,哪里有问题就冲向哪里,亲自协调材料、人手,甚至挽起袖子跟工匠一起抬木头。他深知,这不仅关乎星槎的命运,更关乎他自己的项上人头。
整个阿房宫工地,灯火通明,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彻夜空,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对宫殿建造有了什么新的变态要求。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
当黎明再次降临,那艘插在废墟里的星槎,终于被挪了出来,并且……模样变得更加古怪了。
它依旧敦实,但身上多了些歪歪扭扭的木质和,外壳上布满了临时添加的阵法补丁,像是个打满了补丁的破旧铁罐头,毫无美感可言。
丞相……这……能行吗? 公输轨看着自己的,自己都觉得心虚。
……死马当活马医吧! 铁熔长老叹了口气。
李斯看着这艘焕然一新(?)的星槎,咬了咬牙:准备第二次试飞!地点……换到上林苑!远离皇宫!
他实在不敢再拿陛下的屋顶冒险了。
第二次试飞,在高度保密的情况下于上林苑进行。
这一次,始皇号升空后,虽然依旧笨拙,飞行姿态称不上优雅,尾部喷出的黑烟也比之前更浓了些,但那股要人命的剧烈摇晃,总算是……基本消失了!它像一头被驯服了些许的蛮牛,虽然喘着粗气,动作僵硬,但总算能摇摇晃晃地朝着预定方向前进了!
消息传回,李斯几乎虚脱在地,老泪纵横。
他立刻写了份言辞恳切、重点突出问题已解决性能更稳定的奏折,呈报嬴政。
嬴政看着奏折,又听了听赵高关于李斯这三天如何亲力亲为身先士卒的补充汇报,沉默片刻,批了三个字:
知道了。
没有嘉奖,也没有再追究。
李斯知道,这已经是陛下最大的宽容了。
始皇号的试飞意外,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热火朝天的星际远征计划上,让所有人都清醒地认识到,迈向星海的道路,绝非一帆风顺。
但无论如何,这艘打满了补丁的星槎,总算能勉强飞了。
至于它现在这副尊容能不能代表大秦的威严飞到月亮上?
李斯看着那冒着黑烟、歪歪扭扭消失在天际的星槎,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能飞就行……能飞就行……至少,别再掉下来砸到什么东西了……
而阿房宫工地上,工匠们看着那需要重建的偏殿,又看了看手里那点微薄的惊吓补偿,默默流下了悲伤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