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像无数根冰针,扎进德颐的棉袄领口时,他正趴在冰冷的树下,胃里的酒气混着胆汁往上涌。
“靠……” 他想骂句什么,嘴唇却冻得发僵,只能吐出一团白气。眼前的世界在旋转,路灯的光晕变成了模糊的橙红色。
他缩了缩脖子,试图把自己蜷成一团,却被胃里的灼痛拽回现实。
冰冷的地面透过棉服,冻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发抖。他想站起来,腿却像灌了铅,刚撑起半个身子,又重重摔回地上,额头磕在路沿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妈的……” 这次终于骂出了声,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雪花开始飘了,先是零星几片,很快就变成了鹅毛大雪。
落在脸上,凉得刺骨,却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他认出这是北塔广场,离他家还有两百米不到。可这么短的距离,此刻却像隔着一条冰封的河。
意识渐渐模糊,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
“有人吗……” 他张了张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雪越下越大,把他的头发、肩膀都染成了白色。他觉得自己像块被丢弃的破布,在这寒夜里慢慢变硬、变僵。
“轰隆隆....咔嚓......”“轰隆隆....咔嚓......”
几道电闪划破天际,沉闷的雷声由远而近。
这隆冬时节,竟然响起了冬雷。
突然间,一个女人的身影静静出现。
寒冷的冬季,她竟然穿得十分单薄,面覆薄纱,怀里还抱着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女人走到德颐的身前,手里浮现出一团微微跃动的光团。
她将光团放进德颐身体里,然后一人一兔消失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声音很远,像是从地底传来。“醒醒!醒醒!能听见吗?”
“醒醒!醒醒!能听见吗?”
原来德颐和同学小聚,几杯白酒下肚没控制住量。
散场时冷风一吹,酒劲儿猛地冲上来,脑袋瞬间发懵,走着走着就没了意识。
迷迷糊糊间,耳边传来急促的呼喊,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后来他才知道,是路过的好心人发现了雪地里的他,赶紧打了 110 和 120。
再次睁眼,已经躺在医院急诊床上,老伴儿正拿着热毛巾给他擦脸,女儿在旁边,眼眶红红的:“爸,你可吓死我们了!”
大夫:“没啥事,就是手背蹭伤了,打完点滴就可以走了”
... ...
第二天,德颐醒来时,身体并没有什么不适。
这要是以前,醉酒后都得难受好几天。
他躺在床上想昨天发生的事,喝得断片,只记得在医院被家人接回那段了。
手腕突然痒了一下,像有啥东西在皮肤下游动。
他没太在意,毕竟人到五十,身上总有些说不清的小动静。
他没看见,自己手腕内侧的皮肤下,正有层透明的水膜轻轻起伏,像在呼吸似,浮着细碎的光点。
又躺了一会儿,翻身起来,穿好衣服准备出去走走。
推门下楼。
当走到楼下时,脑子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共走了 57 阶62步。他愣了愣,他也没查数啊。
他心中好奇,又上楼重新走了一遍,一边走一边查着。
“1...2....3....4.... ............. 55...56...57....”
又从楼上走下来,不多不少还是62步。
德颐站在楼下单元门口,盯着自己的双脚,一脸的不可思议。
抬手摸了摸额头 —— 没发烧,脑子也清醒得很,可这奇怪的 “计数能力”,就像突然长在他身上一样。
他往小区附近的北塔广场走,想顺便再试试这 “新能力”。
路过小区门口的宣传栏时,他无意间扫了眼上面的通知,脑子里瞬间跳出:“287 个字,3 处标点错误。”
他停下脚步,凑近了数 —— 还真没错,连通知里把 “必须” 写成 “必需” 的小错误,都被精准指了出来。
走到北塔广场,他盯着不远处的老槐树,心里默想 “树有多高”,脑子里立刻蹦出 “12.6 米,树干直径 0.8 米,分枝 17 根”。
他找了根树枝,在雪地上大概比划了一下高度,又绕着树量了量粗细,跟脑子里的数字差不了多少。
“这到底是咋回事……”
德颐坐在广场的长椅上,掏出手机想问问豆包 “大脑突然能精准计数” 的原因,手指刚碰到屏幕,脑子里就跳出 “手机电量 37%,剩余存储空间 12.8G,未读消息 5 条”。
打开手机屏幕,分毫不差。
德颐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北塔,塔身裹着一层薄雪,飞檐上的铜铃在寒风里偶尔叮当作响。
还没等他细想 “这塔有多高”,脑子里就像被塞进了一整套数据档案,清晰得能直接 “读” 出来:
“龙城北塔,始建于辽代重熙十三年(公元 1044 年),原名‘宝丰寺塔’,后因地处城北约 3 公里得名‘北塔’。塔身通高 42.7 米,为八角十三级密檐式砖塔,塔身底层直径 11.8 米,每面宽 4.5 米,转角处有砖雕力士像,共 8 尊,每尊高 1.2 米,衣纹细节保留完整度约 78%。
塔基为方形须弥座,座上有仰莲瓣纹饰,共 3 层,每层莲瓣 16 片,部分莲瓣因风化有 0.3-0.5 厘米的剥落;塔身一至三层每面设佛龛,内供砖雕佛像,共 24 尊,其中 18 尊佛像面部完整,6 尊因清代修缮时的彩绘覆盖,原貌留存约 60%。
塔顶为八角攒尖式,覆有青铜塔刹,高 5.3 米,由覆钵、相轮、宝珠组成,相轮共 13 重,每层直径递减 0.2 米,目前塔刹倾斜度约 0.8 度,属安全范围内自然沉降导致;塔身南侧有明代万历年间修缮碑刻,碑文共 568 字,记载当年重修塔身、更换塔刹的经过,碑面风化率约 15%,部分字迹需拓印才能辨认。
此外,1984 年塔身修缮时,曾在塔心室发现辽代佛经残卷、银质舍利盒等文物,现存于龙城博物馆;目前塔身周围 30 米范围内为文物保护区域,地下 1.5 米处埋设有震动监测仪,实时监测数据显示,塔身日均震动幅度不超过 0.1 毫米,结构稳定性良好。”
德颐盯着北塔,连飞檐上哪片瓦当有细微裂纹、塔基哪处砖缝长了株 0.5 厘米的枯草,脑子里都能跳出精准的位置和尺寸。
这哪是简单的 “读数据”,简直像把北塔的千年历史和当下状态,都装进了他的脑子里。
“去哪儿了?回来吃饭”
他脑子里蹦出一条信息。
他打开手机,确实有一条,是老伴儿发过来的。
“北塔呢,马上回”
他脑子里想着,正要用手指输入,那信息已经自己回复完成了。
德颐拿手机的手微微颤抖,这一切把他给整懵了。
他的心跳加快,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咽了口唾沫。
他平静的心情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这是什么节奏啊?
这人生要开挂了啊~
带着兴奋劲儿,德颐脚步轻快地往家赶,身体感觉都轻盈了好多。
德颐开门进屋,一股浓郁的香气飘进了鼻腔。
他抽了抽鼻子,顺着香味往厨房瞅:“香菇猪肉馅的包子?”
如果他能看到,就会发现那空气中的香味正一丝丝向他的身体上飘来,并被吸进了皮肤里。
像是有无数张小嘴儿在贪婪地吞噬着。
灶上的笼屉正冒着白汽,老伴手里拿着拌菜勺,闻言回头笑了:“鼻子够灵啊。”
“还有黄瓜丝拌猪耳朵,搁了辣椒油、酱油。”
德颐又补了一句,闭上眼陶醉地深深闻了一口,那是他挺爱吃的一道凉菜。
老伴手里的勺子 “当啷” 一声磕在碗边,眼睛瞪得溜圆:“你这鼻子是属小狗的?我刚拌好还没端上桌呢!” 她指腹沾着面粉在围裙上蹭了蹭,“让你买瓶酱油都能记错牌子,今天咋了,都能闻出调料味?”
德颐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嘿嘿。”
“赶紧去洗手,拿碗开饭。”
“好嘞~”
德颐转身往洗手间走,手腕处突然又是一阵细微的痒。
他低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可那感觉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游动,带着点凉丝丝的气,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钻。
他忍不住挠了几下。
等他洗完手出来,热气腾腾的包子已经摆了满满一盘放在桌上。老伴把凉菜端上桌,又给他倒了杯温水:“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德颐拿起一个包子,刚咬了一口,突然 “嗯?” 了一声。
“咋了?” 老伴给他夹了一筷子凉菜,“不好吃?”
“没有没有,好吃。” 德颐大口嚼着包子,眼角瞥见手腕处的皮肤下,似乎有一缕极淡的红光一闪而过,快得像错觉。
“叮..叮”“叮..叮”
两人的手机微信同时响起,是小区的群消息。
老伴儿刚要点开看,德颐随口就说了出来“楼下有人占楼上丹丹家的车位了,她发照片问呢”
“哎?真是啊,你咋知道,你又没看手机”
“我...我..”
“猜的”
“神神叨叨的,就你会猜,我也服你了,昨天喝成那样,今天咋和没事儿人似的呢”
“嗯”
“你可少喝点吧,这大岁数了,让老婆孩子担心”
“知道了。少喝少喝”
... ...
吃完饭,德颐来到楼下车库改的小书房。
他躺在沙发上,把今天经历的事细细梳理了一遍,他总感觉哪里不对。
偏偏又感觉不出哪里不对。
德颐把平时养护头皮的毛刷攥在手里,刚梳一下,脑子里 “跳” 出一行字:“野猪鬃毛,硬度 6.2,适合油性头皮”。
他愣愣地举着刷子看。
他有点麻木了,可又忍不住去想弄个明白。
“到底咋回事呢……” 他慢悠悠梳着头皮,酥麻的感觉很是舒服。
按理说人老了,记性该糊涂才对,自己好像变成了豆包智能数据体,碰着啥都能说出门道,这也太神了吧。
正琢磨着,手腕内侧忽然泛起一阵温热。
紧接着,突如其来的一个声音把他吓得激灵一下,差点没从沙发上掉下来。
“我咋这命苦啊…… 你这是个什么破身体啊 ,我的天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呜呜呜.....谁乐意跟个酗酒的老头儿共享身体啊!.......呜呜呜....”
“谁?谁在说话?!”
他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左右看了看,门窗都关得好好的,没别的人影。
“还能有谁!”
那声音又响起来,带着浓浓的委屈和嫌弃,
“我是兔小白的数据体!.......呜呜呜..........呜呜呜...我要兔小白,我不想.......呜呜呜...!”
德颐的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手抖着:“兔…… 兔小白?数据体?姑娘,你别哭,你别哭。你说的人在哪儿,我帮你去找好不好?”
“.......呜呜呜..........呜呜呜...!”
兔小白哭得那个惨啊,满满的委屈。
她不想再和这老头说话了,把所有信息直接汇进了德颐的脑海。
德颐震惊得呆坐在那里,老半天也没消化掉这么科幻的事。
这也太神奇了吧,这都是出现在玄幻小说中的情节。
这....这.....这.....真的发生了??
德颐愣慢慢反应过来 —— 难怪自己突然有了超能力,能读数据、自动回信息,原来不是自己 “开挂”,是身体里多了个 “客人”!
他试探着摸了摸手腕:“…… 我…… 我的超能力…… 都是因为你?”
“不然呢!” 兔小白的声音透着无奈,
“我的数据核心跟你的神经搭在了一起,我能感知到的能量波动、时空数据,自然就传到你脑子里了。还有你身上的水膜,是我的生息之力形成的,能帮你挡危险,昨天你摔在雪地里,要不是我,你早冻死了!”
“那你…… 能从我身体里出去不?”
这话刚问完,兔小白的哭声更响了:“我要是能出去,早就走了!我的数据核心跟你绑定了,.......呜呜呜.................呜呜呜..........!你以为我乐意啊.......呜呜呜........我现在和你的身体、和你的血肉都融成一体了,我....呜呜呜呜呜呜”
德颐听得心里也不好受,被这个叫兔小白的家伙哭得头都要裂开了。
“好了好了,姑奶奶,你别哭了,那你说怎么办?我要是能帮你肯定都帮你。”
“哼,你还不耐烦了,我发发牢骚还不行啊!”
“没有没有,我认真的,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你离开我的身体”
“这个世界灵气好稀薄啊,也许我吸收了足够的能量,我就能脱困了,水球里啥也没有了,唉~!”
“灵气?哪儿有?”
“我感受不到”
“那咋办?”
“咋办?咋办?我怎么知道,不管了,我饿了,这几天光吃你身上的脏东西了,哼,我还得倒贴你,我饿了,你快给我找些好吃的吧,我都要饿死了,再找不到,我就把你吞了吧,咱俩一起玩完~”
“你想吃什么?”
“灵气~灵气~!!!”
兔小白要疯了。
这具老男人的身体简直是座积满污垢的泥塘 —— 死皮像枯叶似的堵着毛孔,肝区的毒素结成硬块,连血管壁上都挂着层油腻的东西,还有残留的酒精。
水膜将他身体内内外外都清理打扫了好几通。
这也是德颐醉酒没有感到不适和身体比以往更加轻快的原因。
“姑娘,我去超市给你买点啥吃的吧,你想吃啥?”
“姑娘?”
德颐问了几声,兔小白没搭理他。
兔小白心中抑郁,这个时空的灵气怎么这么稀薄,几乎没有。
水膜吸收天地灵气,快一天了,还不到半滴。
这个时空似乎是被某种力量给封印了。
她不再消耗气力,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