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杯池的风渐渐暖了,柳树枝条垂在水面上,荡起细碎的涟漪。随着参会者陆续到齐,诗会的主持人 —— 翰林院的王学士,走上中央的亭子,手里拿着一卷红纸,清了清嗓子:“诸位公子,今日流杯池诗会,照旧以‘流杯赋诗’为引。一会儿会有侍从将酒杯放在池中,酒杯停在哪位公子的石凳旁,哪位公子便需以‘柳’为题,作一首诗,若是作不出,或是诗不佳,便要罚酒三杯。”
话音刚落,侍从们就端着托盘走过来,每个托盘里放着一个青瓷酒杯,酒杯里盛着淡淡的米酒。他们将酒杯轻轻放在池水中,酒杯顺着水流,慢慢漂向各个石凳。
叶枫看着池中的酒杯,心里有些紧张 —— 他虽然临时背了几首诗,可真要自己作,还是有些底气不足。萧景渊看出了他的紧张,笑着说:“苏兄别慌,不过是玩闹而已,就算作得不好,也没人会笑话你。”
叶枫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池中的酒杯上。酒杯漂得很慢,一会儿漂到东边,一会儿漂到西边,像是在故意捉弄人。周围的人都盯着酒杯,有的紧张,有的期待,还有的已经开始在心里构思诗句。
终于,酒杯漂到了叶枫的石凳旁,轻轻停下。周围的人都看向他,李存义更是抱着胳膊,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江南来的书生,该你了。可别作不出诗,丢了江南文人的脸。”
叶枫站起身,走到池边,弯腰将酒杯拿起,放在石凳上。他看着岸边的柳树,想起沙砾屯的春天,想起母亲在柳树下缝棉袍的样子,想起林沁在柳丝纷飞时的笑容,心里忽然有了灵感。
他清了清嗓子,用江南口音缓缓念道:“堤岸垂丝绿满城,春风拂过动离情。若非枝上莺啼早,怎知人间有暖晴。”
这首诗里,“垂丝绿满城” 写柳的景色,“动离情” 写出和林沁的约定,“莺啼早”“有暖晴” 则藏着对未来的希望。虽然不知道具体深意,但朗朗上口,已经有了几分韵味。
刚念完,萧景渊就第一个鼓掌:“好诗!‘若非枝上莺啼早,怎知人间有暖晴’,苏兄这诗,不仅写活了柳,还藏着积极的心意,难得!”
周围的人也纷纷点头称赞,连王学士都笑着说:“苏公子这首诗,意境不错,看来江南的文风,果然名不虚传。”
李存义的脸色更加难看,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能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叶枫松了口气,回到石凳上坐下。萧景渊凑过来,小声说:“苏兄,你这诗里的‘离情’,是不是在想家乡?”
叶枫点点头,压低声音说:“小生离家半年,很想念亲人。”
萧景渊叹了口气:“我懂这种感觉。我父亲去年去边疆巡查,至今没回来,我也很想念他。”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我相信,只要我们心里有盼头,总有一天能和亲人团聚。”
叶枫看着萧景渊真诚的眼睛,心里忽然觉得,这位世子和自己,其实有很多相似之处 —— 都有牵挂的亲人,都对未来有盼头,都不满宰相的专权。他知道,自己或许可以信任萧景渊。
接下来,酒杯又漂到了几个公子的石凳旁,有的作了华丽却空洞的诗,有的则支支吾吾作不出来,被罚了三杯酒,引得众人一阵哄笑。李存义也被酒杯选中,他作了一首诗,全是堆砌辞藻,没有半点真情,却有人故意吹捧,让他得意不已。
诗会进行到一半,王学士又宣布了第二个环节:“诸位公子,接下来我们来‘论诗’。大家可以随意选择一位公子的诗,进行点评,也可以分享自己对诗的理解。”
话音刚落,李存义就站起身,指着叶枫刚才作的诗,嘲讽道:“我觉得苏公子的诗,太过平淡,没有气势。江南的诗,就是这样,软绵绵的,不像我们北方的诗,有风骨。比如我之前作的《塞上行》,‘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那才叫有气势!”
其实《塞上行》是唐朝王维的诗,李存义却当成自己的作品,周围的人都知道,却没人敢揭穿 —— 毕竟他是宰相的侄子。
叶枫皱起眉头,站起身,对李存义说:“李公子此言差矣。诗无南北之分,亦无软硬之别。江南的诗,看似婉约,却藏着细腻的情感;北方的诗,看似豪放,却也有温柔的一面。比如李公子说的‘大漠孤烟直’,虽然气势磅礴,可‘长河落日圆’里,也藏着对家乡的思念,这和江南诗里的‘离情’,其实是一样的。”
他顿了顿,又说:“而且,诗的风骨,不在于辞藻的华丽,而在于诗人的品格。若是诗人品格不正,就算写出再豪放的诗,也没有真正的风骨。”
这番话,既指出了李存义盗用他人诗句的错误,又暗讽他品格不正,周围的人都愣住了,没想到这个看似腼腆的江南书生,竟然有这样的胆量。
李存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指着叶枫,怒喝道:“你敢骂我品格不正?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叔叔是当朝宰相!”
“宰相又如何?” 叶枫毫不畏惧,“就算是宰相,也不能纵容侄子盗用他人的诗,更不能纵容侄子仗势欺人。诗会是文人切磋的地方,不是仗势欺人的地方!”
萧景渊也站起身,支持叶枫:“苏兄说得对!诗会讲究的是公平切磋,李兄盗用他人诗句,本就不对,现在还仗势欺人,更是不该。”
周围的人也纷纷附和,有的说 “李存义不对”,有的说 “苏公子有骨气”。李存义见众怒难犯,不敢再嚣张,只能狠狠地瞪了叶枫一眼,坐下了。
王学士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不过是切磋,大家别伤了和气。接下来,我们继续论诗。”
诗会继续进行,可气氛却和之前不一样了 —— 大家看叶枫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看李存义的眼神,多了几分鄙夷。萧景渊更是对叶枫赞不绝口:“苏兄,你刚才太厉害了!我早就看李存义不顺眼了,可一直没敢说,没想到你竟然敢当众揭穿他。”
叶枫笑了笑:“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其实我也很紧张,怕他报复我。”
“有我在,他不敢报复你。” 萧景渊拍了拍叶枫的肩膀,“我父亲是靖王,在朝中还有些话语权,李存义就算再嚣张,也不敢轻易惹我。你放心,以后在京城,要是有人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
叶枫心里暖暖的,对萧景渊多了几分感激。他知道,自己不仅找到了接近萧景渊的机会,还得到了他的保护。
夕阳西下,流杯池的诗会渐渐接近尾声。王学士宣布,本次诗会的 “最佳诗作”,是叶枫的《忆西湖》和萧景渊的《竹石》。萧景渊走上亭子,接过王学士颁发的奖品 —— 一卷珍贵的《兰亭集序》摹本,他却转手递给叶枫:“苏兄,这奖品应该给你。你的诗里有真情,比我的诗好。”
叶枫连忙推辞:“萧公子,这是你应得的,我不能要。”
“你就拿着吧。” 萧景渊把摹本塞进叶枫手里,“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对了,明日我在靖王府举办小宴,想邀请苏兄来做客,不知苏兄是否有空?”
叶枫心里一动 —— 去靖王府,就能有机会看到静心苑的布防图!他连忙点头:“多谢萧公子邀请,小生一定准时赴约。”
诗会结束后,叶枫和萧景渊并肩走出流杯池。萧景渊让随从先回去,自己则陪叶枫往京城走,一路上,两人聊诗聊景,聊京城的趣事,聊江南的风光,越聊越投机,仿佛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
走到城南的巷口,叶枫停下脚步:“萧公子,前面就是我表舅家了,我就送你到这里吧。明日我一定准时去靖王府。”
萧景渊点点头:“好,明日我在王府门口等你。苏兄路上小心。”
叶枫拱手道别,看着萧景渊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转身往茶寮走。小泥人早就等在茶寮里,看到叶枫回来,连忙跑过来:“枫哥哥,你没事吧?刚才我看到李存义对你发脾气,吓死我了!”
叶枫笑着摇头:“我没事,萧世子帮我解围了。而且,我还得到了萧世子的邀请,明日去靖王府做客。”
“真的?” 小泥人眼睛一亮,“那是不是就能拿到静心苑的布防图了?”
“不一定,但至少是个机会。” 叶枫从怀里拿出萧景渊送的《兰亭集序》摹本,“你看,萧世子还送了我这个。他是个正直的人,我觉得我们可以信任他。”
小泥人接过摹本,翻了翻,笑着说:“太好了!枫哥哥,你真棒!不过明日去靖王府,你还要易容吗?”
“要。” 叶枫点点头,“在没有完全信任萧景渊之前,不能暴露真实身份。明日还是麻烦你,帮我再易容一次。”
“没问题!” 小泥人拍着胸脯,“保证让你还是‘苏枫’,不会被认出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巷口,叶枫和小泥人的身影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叶枫手里拿着《兰亭集序》摹本,心里满是期待 —— 他知道,明日的靖王府之行,或许会成为救父行动的关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