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带着墟鼎本源生机的气渡进去,墨言感觉自己最后那点力气也彻底被抽空了,眼前一黑,直挺挺就往后倒,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手里那点温润的绿光,倒是一滴不剩,全送进了苏芷心脉里。
养灵阙这会儿跟个快要散架的破屋子似的,头顶上嘎吱乱响,不断有带着青铜锈屑的碎石块砸落下来,掉进那混沌灵池里,溅起一片片浑浊的水花。
整个空间都在疯狂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塌方。
可就在这片末日般的混乱和震耳欲聋的崩塌声里,池子中的苏芷,却起了变化。
那缕淡绿色的生机入体,不像烈火烹油,反倒像一场无声的春雨,悄无声息地润泽着她那早已干涸龟裂、如同死地的经脉与丹田。
所过之处,那些破碎断裂之处,竟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纤细柔韧的、闪烁着淡淡星辉与绿意的全新脉络!
这新生经脉的韧性与宽阔程度,竟远超她受伤之前!
更神奇的是,她识海中那截一直没啥动静的星骸指骨,此刻仿佛也被这同属先天层次的本源生机唤醒,不再仅仅是传递力量。
而是自发地吞吐起来,将那生机与苏芷自身的星辉月华之力,以及那缕青鸟灵性,缓缓地、和谐地熔炼于一炉。
一种远比过去更加圆融、更加深邃、带着古老生机与星辰寂灭双重意蕴的混沌色灵力,开始在她新生的经脉中悄然生成、流转。
她苍白得吓人的脸上,那丝微弱的血色逐渐变得明显,如同雪地里晕开的一点朱砂。
原本气若游丝、几乎断绝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悠长、平稳、有力。
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
那双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初生婴儿般的茫然。
随即,过往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观音殿的惨烈,观星殿的搏杀,经脉尽碎的剧痛…最后定格在墨言吐血倒地、却仍死死将生机渡给她的那一幕。
“墨言大哥!”
她猛地从池水中坐起,甚至顾不上感受体内那脱胎换骨般的变化和汹涌澎湃的全新力量,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倒在池边、被落石碎屑半掩着、气息奄奄的墨言。
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又酸又痛。
她甚至来不及细想,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动了。
只见她身影一晃,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瞬间便已来到墨言身边。
周围那些砸落的碎石,在靠近她周身三尺时,便被一股无形力场轻轻荡开。
这速度…这力量掌控…
连苏芷自己都愣了一下。
但她此刻无暇深究,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探查墨言的状况。
伤势极重,灵识枯竭,本源受损,加上最后强行夺取生机带来的反噬,几乎将他推到了陨落的边缘。
苏芷抿紧嘴唇,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调动起体内那新生的、带着温润生机的混沌灵力,如同最细腻的涓流,缓缓渡入墨言体内。
这灵力似乎对修复伤势、滋养本源有着奇效,墨言那原本如同风中残烛的气息,终于被稳住,不再继续恶化,苍白如纸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
但要想让他醒来,绝非一时之功。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更加恐怖的巨响从头顶传来!整个养灵阙上方猛地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隙,昏黄的天光和狂暴的死气能量一起倒灌而入!
墟鼎古树,正在加速崩溃!
不能再待下去了!
苏芷眼神一凛,俯身将墨言背起。
他的重量此刻在她感觉轻若无物。
她目光扫过这即将彻底埋葬的养灵阙,深吸一口气,体内那新生的混沌灵力轰然运转,在周身形成一层凝实的护罩,足尖猛地一点地面!
“嗖——!”
她背着墨言,如同一道逆射的流星,悍然冲破了不断塌落的碎石与狂暴的能量乱流,直接从养灵阙顶部那道巨大的裂口中,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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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界石下,正在苦苦支撑的裴九霄等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身影便已冲破漫天烟尘与毁灭洪流,稳稳地落在了他们面前。
光芒散去,露出苏芷的身影,以及她背上昏迷的墨言。
“苏芷!老墨!”
裴九霄先是一愣,随即狂喜地大叫起来。
“你们没事?!太好了!”
萧景琰、冷月、欧阳雪也都又惊又喜地看着她,尤其是感受到苏芷身上那股虽然内敛、却深不见底的全新气息,更是心中震动。
白幽站在稍远处,银面具对着苏芷的方向,似乎也微微动了一下。
苏芷将墨言小心放下,由裴九霄和影七接过照料。
她环顾四周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目光最后落在白幽身上,眼神复杂,但依旧郑重地行了一礼。
“多谢!前辈相助。”
白幽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墟鼎将陨,碧落天即将不复存在。准备离开吧。”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远处那庞大的墟鼎古树,又有一大块主干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崩塌下来,砸落大地,引发更剧烈的震动。
整个碧落天的空间都开始变得不稳定,边缘区域已经开始模糊、消散。
“离开?怎么离开?”
裴九霄看着四周如同破碎镜子般的天空和大地,傻眼了。
来时的星路早就感应不到了。
白幽抬手,指向那块散发着微光的断界石。
“此石是碧落天与外界最后的锚点。我会强行撕开一条通道,但位置不定,能通往何处,看你们运气。而且…”
他顿了顿,看向苏芷,又扫了一眼被压制着的玉衡子。
“通道维持不了太久,也承受不住太强的能量冲击。你们,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白幽双手结印,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能定住地水火风的磅礴力量自他体内涌出,尽数灌注到断界石中!
“嗡——!”
断界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白光,光芒在众人面前扭曲、旋转。
最终化作一个仅容数人通过的、极不稳定的白色光晕漩涡。
漩涡对面,是模糊不清、飞速闪动的混乱景象,根本看不出是哪里。
“走!”
白幽低喝一声,维持着通道,显然并不轻松。
“快!”萧景琰立刻指挥,影七和裴九霄架起墨言,冷月护着欧阳雪,率先冲入光晕漩涡之中,身影瞬间消失。
苏芷看了一眼白幽,又看了一眼旁边眼神狂乱、被萧景琰亲自制住的玉衡子,一咬牙,也紧随其后踏入光晕。
就在她身影没入光晕的刹那,异变再生!
一直被压制的玉衡子,体内那混乱的幽冥意识与魔性,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或者说,是被苏芷身上那融合了墟鼎生机与星骸指骨的全新气息彻底刺激,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疯狂的力量,竟暂时挣脱了萧景琰的束缚!
他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发出一声凄厉癫狂的长啸,不顾一切地,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扎进了那即将闭合的光晕漩涡!
“师叔!”苏芷在通道内回头,只看到玉衡子那决绝而疯狂的背影,被混乱的光影吞没。
萧景琰脸色一变,也立刻闪身而入。
白幽是最后一个。
在踏入光晕的前一瞬,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正在寸寸崩解、化作无尽虚无的碧落天,以及那棵曾经鼎定一方、如今却走向终焉的墟鼎古树,银面具下,似乎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随即,他身影没入光晕。
那白色光晕漩涡剧烈闪烁了几下,再也维持不住,猛地收缩,彻底消失不见。
碧落天,完了。
而苏芷一行人,则被抛入了一条光影陆离、不知通向何方的空间通道之中,前途未卜。
更让人心头沉重的是,玉衡子最后那决绝疯狂的举动,又会引出怎样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