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丰衣等人潜入锦城后不久,遥远的雅州城。
经历了一场大战和动乱的府衙区域,依旧是一片忙碌的重建景象。
残垣断壁尚未完全清理干净,工匠们吆喝着搬运木石。
三个头戴灰色毡帽,身着普通百姓服饰的身影,静静地站在距离府衙废墟不远的一条街巷拐角处。
左侧一人,看起来五十多岁,面容普通,眼神却异常清澈,他低声问道:“师兄,如何?”
站在中间的老者,赫然是从摩柯帝国万里迢迢追踪而来的圆通老和尚!
他此刻眉头微蹙,双目微闭,似乎在极力感应着什么,枯瘦的手指轻轻捻动着念珠。
良久,他缓缓睁开眼,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困惑:
“佛灯的气息,确在此地出现过,极其微弱,但……还是无法精准感应到其方位,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力量遮掩了。”
右侧的僧人法号圆朗,身材略显魁梧,闻言沉声道:
“师兄,我在城中多方打听,那夜暴乱,确实有超凡层次的存在现身,并斩杀了朝廷的鳌拜。佛灯……会不会是被那位未知的超凡带走了?”
此言一出,三人的面色都凝重了起来。
如果佛灯真的落入一位超凡存在手中,事情就变得极其棘手了。
他们并不知道这位超凡的具体身份和立场,但从其斩杀鳌拜的行为来看,显然是与大肃朝廷敌对的。
“会是普贤教那位温护法吗?”圆澈猜测道。
圆通双手合十,闭目沉思片刻,缓缓道:“阿弥陀佛,无论佛灯在谁手中,都必须寻回。
既然线索在此中断,或许……我们该换个思路。先想办法,接触一下普贤教的人,试探一番。”
在锦城西南角,有一片极为繁华的坊市,名为万顺坊。
此地灯火通明,人流如织,是锦城最有名的销金窟,其中尤以两座高楼最为惹眼。
逍遥楼,赌徒们一掷千金,体验人生大起大落之地;
快活楼,则是富家公子,江湖豪客们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的温柔乡。
快活楼顶楼,一间极尽奢华的大房间内,丝竹管弦之声靡靡,熏香缭绕。
四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哥分坐左右,每人怀里都搂着一名衣衫半露,容貌姣好的妙龄女子。
他们目光看着房间中央,六名身姿曼妙的舞姬正随着乐曲翩翩起舞,水袖翻飞,媚眼如丝。
坐在左上首的公子哥,名叫刘孟川,乃是锦城四大家族之一刘家的子弟。
他端起酒杯,对着右上首那个脑后梳着标准金钱鼠尾辫的公子哥笑道:
“帧畴兄,真是没想到啊,帧环妹妹这才进宫一年,就为陛下诞下龙子,荣封贵妃,当真是可喜可贺,小弟敬你一杯!”
右上首的公子哥,名为钮祜禄·帧畴,大肃八柱之一的钮祜禄氏子弟。
他们这一房在族中并不得势,但一年前妹妹选秀入宫,竟在短短时间内怀上龙种,并成功诞下当今天子的第一位皇子。
母凭子贵,妹妹立刻被册封为贵妃,他这一房在族中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这段时间以来,送礼逢迎之人几乎踏破了门槛。
听到刘孟川的奉承,钮祜禄·帧畴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刚要举杯,坐在右下首,穿着一身墨绿色锦袍的公子哥开口提醒道:“孟川兄,慎言!贵妃娘娘的闺名,以后可是叫不得了!”
刘孟川恍然,连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笑道:“唐兄提醒的是!看我这张嘴,一高兴就忘了规矩!该罚,该罚!”
说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怀里的女子连忙又给他斟满,他连干三杯,这才重新举杯对钮祜禄·帧畴道:“帧畴兄,小弟失言,自罚三杯!这杯重新敬你!”
钮祜禄·帧畴满意地举起酒杯,与几人共饮了一杯。
一番客套奉承之后,钮祜禄·帧畴似乎想起了什么,转头问旁边那位绿袍公子:“唐兄,听说剑阁那帮丧家之犬,这段时间跑出来到处暗杀你们唐门子弟,现在情况如何了?”
那绿袍公子名叫唐其傲,是在雅州城被李丰衣等人斩杀的唐门三长老唐风的亲孙子。
提及此事,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面上却故作轻松道:“不过是一群阴沟里的老鼠,东躲西藏罢了。
门主与叶赫拉拉指挥使正在全力围剿,据说已经宰了他们两个六品的长老,剩下的那些,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钮祜禄·帧畴晃着酒杯,嗤笑道:“那就好,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胆敢对抗朝廷,死有余辜。”
他顿了顿,带着几分好奇问道:“倒是雅州城那边,传闻有超凡出手,不知是真是假?”
“是真的。”刘孟川接过话头,面色略显凝重,“我族中长辈推测,出手之人,很可能是普贤教的那位神秘护法。”
他刘家对雅州城之事格外关注,因为战死在那里的绣日使刘莽,是他们刘家目前唯一的四品高手,是家族顶梁柱般的人物。
几人又聊了几句前线战局,这时,一曲终了,乐师们换了调子,开始演奏一首近来在巴蜀乃至大肃都颇为流行的曲子。
歌词豪迈奔放,正是改编自那首传遍天下的《将进酒》。
刚听了两句,钮祜禄·帧畴就眉头一皱,猛地将酒杯顿在桌上,不悦道:“停!停!谁让你们唱这曲子的?这可是从云岭叛逆那边传过来的!”
歌姬和乐师们吓得连忙停下,躬身赔罪,赶紧换了一首柔媚的江南小调。
唐其傲冷哼一声:“诗倒是好诗,就是这写诗的人,不知皇恩浩荡,自甘堕落,非得为那群叛逆卖命,可惜了这身才华。”
钮祜禄·帧畴像是被勾起了什么不痛快的事,气恼道:“唐兄说得对!那个姓李的,就该千刀万剐!”
他一脸的不忿:“城中那些大家闺秀,一点大是大非都理不清,动不动就把李丰衣的诗词挂在嘴边。
说起那叛贼,一个个眼冒金光,夸什么才华横溢,英雄气概,好像我们这些子弟,都成了不通文墨的土包子似的!”
刘孟川也深有同感地叹了口气,他族中就有不少年轻女子是如此,对那个远在云岭、素未谋面的“诗魁”李丰衣推崇备至。
几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声讨着李丰衣,房间门被轻轻推开,一名低着头,手捧托盘的侍女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