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丰衣的目光在李青霄身后的房星渊脸上打了个转，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好家伙，带着小舅子逛青楼？还这么理直气壮？
李丰衣心中啧啧称奇，这景象，他活了两辈子也是头回见。
“姐夫，我师傅就住在这?”房星渊简单的扫视了这所宅子，一点逼格都没有，完全配不上师傅的身份。
他看向衣着朴素的李丰衣，还算客气的问道：“这位小哥，你是我师傅的仆从吧，我师傅他人呢？”
李丰衣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啪！”
李青霄一掌拍在他的头上，没好气道：“你面前的就是李丰衣，李诗魁！”
房星渊“哎哟”一声，捂着脑袋，龇牙咧嘴。
再看向李丰衣时，他的目光，从不以为意的轻慢，到将信将疑的审视，接着便是震惊，最后变成难以言喻的狂热！
电光火石间，他做出了一个让李丰衣和李青霄都猝不及防的动作——
他身子一矮，“哧溜”一声，竟是以一种极其流畅的姿势滑跪到了李丰衣脚边！死死抱住李丰衣的大腿，猛地抬起头。
那张年轻俊朗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毫不掩饰的、近乎虔诚的渴望，双眼放光地盯着李丰衣：
“师傅，可算见到活的了！收下我吧，教我写诗！”
李丰衣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下意识地低下头，正好对上房星渊那双闪烁着狂热之光的眼睛。
这二货真是堂堂巡抚的公子？该不会是被脑残的诗鬼夺舍了吧？！
他又僵硬的抬头看着李青霄，那意思不言而喻——赶紧解释解释！
李青霄一手捂着脸，简直不忍直视，无奈解释道：“星渊对你那些诗作崇拜得五体投地，魔怔了，非要拜你为师。
一听我要来找你去醉梦楼，就死缠烂打的跟过来了。”
说着，他瞪了一眼还抱着大腿的房星渊，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还不快起来！像什么样子！再这么丢人现眼，李老弟真瞧不上你了！”
房星渊一听，麻溜的蹦了起来，拍了拍月白色的儒衫，彬彬有礼的对着李丰衣作揖，“师傅，星渊对您的才学仰慕已久，恳请诗魁收我为徒！传我诗道真谛！”
李丰衣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房星渊，可又不想无缘无故的多出一个徒弟，便赶紧摆手：“房公子，你我年纪相仿，这‘师傅徒弟’的称呼实在别扭，我看还是……”
“师傅！”房星渊大急，“老夫子都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您诗才冠绝永春，那就是我师！跟年纪有什么关系！”
眼看他又要故技重施。
李丰衣无语，赶紧后退半步，伸手拦住他：“停！打住！这样……我认你当个兄弟！以后有空，我教你写诗，如何？”
“大哥！！！”
房星渊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小弟房星渊，拜见大哥！从今往后，小弟就跟着大哥混了！大哥指东，小弟绝不往西！”
“走走走！再磨蹭下去，黄花菜都凉了！”李丰衣心累地吐出一口气，催促李青霄赶快行动。
这一路上，房星渊如同打了鸡血，围在李丰衣身边，嘴巴就没停过。从李丰衣哪首诗最绝，到他爹房巡抚如何称赞，再到他自己写了多少歪诗……
他热情洋溢的劲头，让李丰衣只想找个冰窖钻进去躲清静。
醉梦楼华灯初上，飞檐下悬着的琉璃宫灯将门前的青石板路映得流光溢彩。
三人甫一踏进门，一个带着夸张热情、却又透着精明圆滑的嗓音就插了进来：
“哎哟喂！这不是房公子和李公子吗？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了！楼里的姑娘们哟，想两位公子想得是茶饭不思，望眼欲穿呐！”
醉梦楼的老鸨脸上堆着笑容，扭着腰肢挡来到二人身旁。
李青霄和房星渊是楼里的常客，她熟得很，倒是衣着朴素的李丰衣，被她一眼带过。
“王妈妈真不懂事，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房星渊下巴一扬，带着新晋“小弟”的得意劲儿，一把将李丰衣推到身前，“还不快把我大哥迎进去？怠慢了我大哥，小心我拆了你这醉梦楼的招牌！”
老鸨这才仔细的打量着李丰衣，看到有些熟悉的面容，一下子就想起来——这不是前些日子，来楼里办案的那个夜巡人吗？怎么成了房公子的大哥了？
她心里嘀咕，面上却丝毫不显，试探着小心问道：“房公子……恕老身眼拙，这位贵人是……？”
李丰衣可不想太过招摇，便直接开口：“小人物一个，无足挂齿。”
“大哥，你可是我们永春城鼎鼎大名的诗魁，怎么会是小人物呢？”房星渊直接将李丰衣的身份给曝了出来。
诗魁？老鸨愣了一下，接着露出更加浮夸的表情，“李诗魁！你是李诗魁！”
“姑娘们，李诗魁大驾光临咱们醉梦楼了！还不出来迎客！”她朝着楼里吼了一嗓子，顿时一顿莺莺燕燕迈着小碎步，跑了出来，将李丰衣围成了一圈。
李丰衣：“......”
房星渊将前面挡路的两个姑娘扒拉开，“王妈妈，你这就不地道了，我大哥堂堂的诗魁，你怎么也得叫两个花旦出来陪着吧？”
接着他在李丰衣耳边拍着胸脯道：“大哥，楼里还未待客的花魁和花旦，你要是看上了哪个，直接说，所有的花销小弟我包了！”
李丰衣很想揍他一顿，可想着他也算厚道，便顺坡下驴，向老鸨问道：“明珠和灵绣可有闲暇？”
“明珠是有的...”老鸨略带歉意，“至于灵绣...已经被人点走了。李诗魁，你看...”
“那便让明珠过来陪我吧。”
“好嘞！李诗魁您三位先请雅间稍坐，看看姑娘们的歌舞，明珠姑娘稍后就到！”
王妈妈殷勤地引着三人往二楼视野最好的包厢走，转头又问房星渊和李青霄：“房公子，李公子，您二位想点哪位姑娘相陪？老身一并安排。”
“王妈妈，”李青霄刷地一声抖开手中折扇，动作潇洒，“玉秋呢？今日，我要为她赎身。”
老鸨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又绽开，“李公子对玉秋姑娘真是情深义重，老身佩服！只是……玉秋姑娘可是咱们楼里的头牌，这赎身的价码……可不便宜呐，足足一万五千银元呢！”
她拖长了音调，眼睛紧紧盯着李青霄的反应。
“钱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只需要把玉秋和她的契约带过来就行了。”
说着，他将怀中那张桑皮纸凭证掏出，亮在老鸨眼前：“贵楼东家的凭证，价值一万一千银元。外加...”
他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四张银票，“四千银元的票款，这不就齐了？”
看到那张东家凭证和厚实的银票，老鸨发自内心的笑了，她一拍手：“李公子真是有情有义，玉秋能得公子如此厚爱，真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公子放心，老身这就去把玉秋姑娘和她的契书都给您带来！您三位雅间请，稍坐片刻！”
三人被引入一间装饰奢靡、视野极佳的包厢。
透过敞开的雕花木窗，楼下大厅中央那巨大的舞台一览无余。很快，侍女们鱼贯而入，奉上精致的点心和美酒佳酿。
李丰衣终于得了片刻清静，靠在窗边的软榻上，自斟自饮。
目光投向楼下舞台，一群身姿曼妙的舞姬正随着靡靡之音翩翩起舞。暂时抛开房星渊的聒噪和方才的窘迫，倒也觉出几分惬意。
不多时，包厢门被轻轻叩响。
明珠和房星渊点的那位名叫紫莺的花旦一同走了进来。
明珠今日穿了身淡雅的鹅黄衣裙，她进来时目光便迅速锁定了李丰衣，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房星渊作为老熟客，立刻起身，一手揽过紫莺柔软纤细的腰肢，一手指着李丰衣，对明珠半是玩笑半是叮嘱地说道：
“明珠，今晚你的差事可重了！务必把我大哥伺候得舒舒服服，让他诗兴大发才好！要是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