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明珠……最为出名的,当属慈禧太后的那一枚,重达四两二钱七分,可是真正的清朝皇室传世珍宝,当时估价是1080万两白银,都相当于清政府半年的财政收入了。”
“按照购买力……可以买8亿斤大米,足够当时至少四百万人一年的口粮……”
这种数据,旁人可能还要费一番功夫查询资料,但在凤鸣春嘴里,却完全没有任何停顿,随口便讲了出来。
他感慨道:“虽后世考证多为附会,但其珍贵可见一斑。若真是为制此碗,特意研磨一颗完好夜明珠入釉,那这手笔……简直骇人听闻!”
一旁的郑师傅也抚着胸口。
他腿还是软的,但脸上的惊惧已逐渐被一种极度的后怕和难以置信取代。
他盯着那碗,声音还有些发虚:“是啊!夜明珠何其珍贵?古籍记载,前朝一颗鸽卵大小的夜光璧,便价值千金!若此碗釉料中的夜明珠粉源自一颗完整宝珠,那其价值……简直难以估量!
说到这里,
这位郑师傅更是长长的顿了一下:“我之前都在琢磨什么‘府’字款究竟是官是民,这……这简直是拿着金碗讨饭,格局太小了啊!”
凤清贤已经脱下了那套防护服,
听着老爷子和郑师傅一人一句感慨,呼吸都不由得急促起来。
先前看这碗有多惊恐,
这会儿就有多惊喜!
若真按二人所言论,那么这只碗的价值恐怕要突破天际……
林家姐弟俩自是同样如此。
然而,就在众人心潮澎湃,即将把这碗的价值推向一个不可思议的高度时,陈默却轻轻摇了摇头。
如先前一样,他开口了,语气平和而理性:
“凤老,郑师傅,二位请先冷静。晚辈以为,事情或许并非如此。”
不行了,他是真得给二人降降温。
在这只小碗的真实身份被揭露之前,他作为唯一的知其“真容”者,自然是有机会捡漏的。
但他却没有选择这么做。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不想捡认识之人的漏!
这凤老爷子再怎么说,也是和林家认识的,同时也和马末都打过交道。
马末都是真把他当成了‘忘年交’,不然也不可能说刚来宝岛,就帮他介绍认识了林家这番人脉。
更何况,现如今陈默本就自认为已经和这姐弟俩成了朋友。
这凤鸣春还曾当过林秋月的老师……
这种关系,
陈默才选择不去捡这个漏的!
但……没打算捡漏,可并不代表没打算拿下啊!
有一说一,
这碗,陈默是真挺喜欢的,确实很有特色。
但如果任由这俩人这么感慨下去,那他还拿下个锤子啊!
陈默话音落下,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他身上。
陈默咳嗽了两声,
这才淡笑着说道:
“夜明珠固然珍贵无比,正因其珍贵,古人更会视若珍宝,岂会轻易将其完整研磨,只为成就一只瓷碗的夜间莹辉?这于理不合。依晚辈之浅见,更有可能的情况是,当时匠人所用的,本就是一颗有瑕、有损,或是因故破碎,已然失去其作为‘宝珠’价值的夜明珠碎片。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将其研磨成粉,添入釉中,算是为这只本就不凡的影青瓷碗,增添了一分独特的巧思与华彩。”
顿了顿,
陈默看向案几上的碗,中肯地评价道:
“如此一来,这只碗的价值,核心仍在于其本身顶级的影青瓷工艺、独特的‘府’字款识所暗示的可能出身,以及这画龙点睛的‘夜光’效果。但若论及成本,恐怕远非一颗真正的夜明珠的价值可比。”
“毕竟,一只瓷碗,纵然再精美,在古人眼中,其价值根基仍在于‘瓷’,而非那点已然成为‘废料’的夜明珠粉末。”
陈默说出来的这番话,逻辑清晰,合情合理。
如同一盆冷水,
瞬间浇熄了凤鸣春和郑观洋心中因“完整夜明珠”而燃起的虚火。
凤鸣春愣了一下。
随即抚须沉吟,缓缓点头:
“陈小友所言……甚是在理!是老夫一时激动,想当然了。若为完璧,岂会轻毁?唯有残损之珠,方有如此用法。如此说来,此碗珍贵依旧,但确非我等方才所想的那般……惊世骇俗。”
郑观洋也冷静下来。
连连称是:“对对对,陈先生思虑周全!是我想岔了。此碗之奇,在于‘夜光’工艺之巧思与效果,在于其本身瓷艺之精,而非那点珠粉的原值。这般考量,才符合常理。”
凤鸣春看着陈默,眼中欣赏之意更浓。
甚至带着几分感慨:“陈小友,你能在点破此碗玄机后,不仅不趁机抬高其价,反而主动出言,将大家的判断拉回最合理的轨道……这份诚信,这份不欺于心、不欺于友的品性,实在难得!让老夫想起当年……唉,马末都那老小子,还坑过老夫好几千万的漏呢!”
听到凤鸣春又提到马末都捡他漏的事儿,陈默也是笑了笑。
然而凤鸣春这话虽带着玩笑,但其中的对比和欣赏却是真情实意。
古玩这个行当,一切都以利润说话。
做局、交锋……全凭自身眼力。
有漏就捡是高手,有漏不捡才是高人。
面对如此诱惑,能像陈默这般坦诚的,凤毛麟角。
陈默微微一笑,谦逊道:“凤老过奖了。交易贵在诚信,更何况晚辈与林家姐弟、与马爷都是朋友,凤老您亦是前辈。若借此信息差牟取暴利,于心不安。”
说完,他便又提起最开始的目的:“晚辈此次前来,本意便是‘以物易物’,如今既已明了此碗根脚,不知先前提出的交换方案,凤老是否还认可?”
陈默再次提出了之前的方案:那块獬豸砚当做主物,镇库银以及两尊铜鎏金佛像当做添头,除此之外,可以再补一些现金……
凤鸣春看着陈默坦然的目光,又看了看几案上那早已看不到幽光的瓷碗,心中再无半点犹豫,朗声笑道:“认可!当然认可!陈小友如此厚道,老夫若再犹豫,岂不显得小家子气?”
这句话说完,他便立刻扭头对着凤清贤安排道:
“清贤,就按陈小友说的方案,立刻准备协议,完成交割!这只碗,从此就归陈小友了!”
“好的,爷爷!”凤清贤这次的应答倒是干脆利落。
立刻转身去安排相关事宜。
…
那方獬豸砚算作一千五百万;
镇库银二百五十万,两尊佛像,一尊两百,一尊一百五,算下来这三件是六百万;
除此之外,
陈默还补了三百万现金。
加在一起,作价两千四百万。
比他看到的两千五的真实价值,要上少一百万左右。
在不考虑手续费、服务费什么的情况下,勉勉强强也算是个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