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疏言把耳麦摘下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监控室的灯还亮着,他站起身,活动了下肩膀。昨晚睡得不多,但脑子很清醒。手机还在震动,周默发来一堆消息,品牌续约、节目邀约、电影节评委……他一条没回。
小安抱着平板又跑了过来,眼睛亮亮的:“哥!热搜全是你的名字!李奶奶那个视频播放量破百万了!”
“嗯。”他接过保温杯喝了口水,“等会儿给她寄点东西。”
“你还记得她啊?”小安有点惊讶。
“记得。”他说,“她第一次留言那天,我膝盖疼得睡不着。”
话音刚落,王导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叠剧本。“准备好了吗?今天和陈老师对戏。”
程疏言点头:“马上到。”
王导看了他一眼,没多说,转身走了。走廊上脚步声渐远,小安小声嘀咕:“你说陈老师会不会很难搞啊?听说他从不让流量演员进组。”
“那就别让他觉得我是流量。”程疏言合上剧本,走向化妆间。
早上七点,片场还没完全开工。道具组在搬桌椅,灯光师调试角度。他拎着包走进休息区,看见陈老师 already 坐在角落,手里翻着剧本,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程疏言走过去,把带来的热豆浆放在桌上:“陈老师,早。”
老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接话,目光落在他脸上,像是在打量什么。
“我知道您可能不太习惯跟我这种人搭戏。”程疏言坐下,“但我真想把这场戏演好。”
陈老师终于开口:“你知道这出戏最难的是什么吗?”
“不是哭,也不是喊,是忍着不哭。”
老人点点头:“还算明白。别想着‘演’,你要先信。”
“我信。”程疏言低声说,“有些痛,眼泪早就流干了。”
陈老师盯着他看了几秒,轻轻叹了口气:“那你准备好了。”
回到候拍区,程疏言戴上耳麦,系统界面浮现:【是否调用共情模板?可选情绪:悲怆|隐忍|克制爱意】
他点了确认。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穿越那天的冷清病房,被队友排挤时的沉默,母亲去世前握不住的手……那些情绪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又被他一点点压下去。
这才是角色要的感觉。
镜头就位,第一场是诀别戏。程疏言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老父亲咳出血帕子,手指微微发抖,却没有立刻冲进去。
导演喊开始。
他抬脚进门,脚步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眼神从担忧到震惊,再到极力压制的悲痛,一层层递进。喉结动了一下,嘴唇张了张,最后只说出一句:“爸,我回来了。”
陈老师坐在床边,抬头看他,眼里有泪光,却笑着说:“回来就好,春天快到了。”
程疏言低头,手指蜷缩起来,指甲掐进掌心。眼眶红了,但他没让眼泪掉下来。
“我得替她,看看春天。”他说完这句话,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
全场安静。
三秒后,王导猛地站起来:“过!这条直接用!”
陈老师摘下耳机,看着程疏言,点了点头:“你懂痛。”
周围工作人员开始鼓掌,有人小声说:“没想到他文戏也能打。”
程疏言走出镜头范围,靠在墙边喘了口气。系统提示音响起:【情绪共鸣值大幅上升,累计已达晋级临界,待最终确认】
他没急着看数据,而是翻开剧本,找到王导写的那句批注——“此处眼神变化需极细腻,非经历者不能达”。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拿起笔,在旁边写下:“现在我懂了。”
中午休息时,周默赶来,一脸兴奋:“代言全谈妥了,价格涨了三倍!还有两个综艺导演想请你当常驻!”
“先拍完这部戏再说。”程疏言啃着饭盒里的米饭,“我不想赶进度。”
“你现在可是香饽饽。”周默笑,“陆骁那边彻底凉了,粉丝都在脱粉。昨天他发了个道歉声明,没人买账。”
“我不关心他。”程疏言放下筷子,“我只想把接下来的戏拍好。”
下午继续拍另一段对手戏。这次是回忆片段,程疏言要演出少年时期被误解的委屈与倔强。他提前半小时到场,对着镜子练习微表情。
开拍前,他悄悄启动系统的心声聆听功能,目标锁定陈老师。
【正在连接情绪波动……检测中……倾向:期待】
他愣了一下。
原来对方也在等他证明自己。
镜头开启,他站在雨里,浑身湿透,手里攥着一张被撕碎的录取通知书。陈老师饰演的父亲站在屋檐下,冷冷地说:“你走吧,我没你这个儿子。”
程疏言没动,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他眨了眨眼,视线模糊,却还是直直地看着对方。
“我不是为了您才考的。”他说,“我是为了她。她说过,希望我能走出去。”
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砸在地上。
陈老师眼角抽了一下,抬起手想说什么,又放下。
“卡!”王导喊停,半天没说话。最后他走到程疏言面前,拍了拍他的肩:“下午早点收工,回去休息。”
“这条不行吗?”程疏言问。
“行。”王导摇头,“太行了,我怕你撑不住。”
晚上收工,程疏言没回房间,留在片场反复看回放。小安送来热粥,坐他旁边刷手机:“哥,网上都在夸你,说你文武双全,打戏战神,文戏影帝胚子。”
“别信这些。”他盯着屏幕,“一条戏好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
“可大家都说好啊。”
“观众会觉得好,是因为他们看到了真的东西。”他关掉视频,“假的东西,再热闹也留不下。”
正说着,王导走过来,手里拿着新改的剧本:“明天拍第三幕,情绪再压一点。你现在的状态,正好。”
程疏言接过剧本,发现新加了一段独白,写在页脚:**“真正的表演,是从忘记表演开始的。”**
他抬头:“我会努力的。”
王导笑了笑:“我相信你能拿住。”
第二天清晨,程疏言提前到场。陈老师已经在做准备,见他来了,招手示意。
“昨晚我看了你那条戏。”老人说,“比我想象的好。”
“谢谢。”
“你知道为什么很多年轻演员演不好文戏吗?”陈老师望着远处的布景,“因为他们总想‘表现’悲伤,而不是‘经历’它。”
“所以我尽量不去想怎么演。”
“对。”陈老师点头,“你就照这样来。”
正式开拍,这场是全剧情绪最重的一段。程疏言跪在雪地里,抱着死去的母亲,一句话不说,只是用手一遍遍整理她凌乱的头发。
镜头缓缓推进。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手指颤抖,鼻尖通红,眼泪终于落下,却没有哭出声。一滴泪挂在下巴上,迟迟不落。
全场静得能听见风声。
“过!”王导声音有点抖,“收工!”
陈老师站起来,走过去扶他起身:“你做到了。”
程疏言抹了把脸,说不出话。
系统提示音响起:【文戏认可度达成阈值,结合昨日打戏成就,触发星轨跃迁,系统即将升级】
他站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
王导走过来,宣布:“从今天起,所有文戏拍摄全面绿灯,按程疏言节奏来。”
人群散去,阳光洒进摄影棚。他回看刚才那段回放,手指划过屏幕,忽然听见耳机里传来一声轻响。
【心声聆听已激活,目标:陈老师,当前情绪波动——欣慰】
他摘下耳麦,放进包里。
下一幕戏的机位正在调整,灯光组重新布光。他走向新的拍摄点,脚步稳定。
摄像机开机,红灯亮起。
他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
导演喊开始。
他张嘴刚要说第一句台词,突然听见场外一阵骚动。
有人跑进来,脸色发白:“王导!出事了!陈老师……他在后台晕倒了!”